林晚的指尖在手机屏上攥出了汗,汗意顺着指节滑落,在冷光屏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湿痕。
李素芬的抽噎声像根细针,顺着电流扎进她耳膜——这声音太熟悉了,上周张爷爷在活动室捧着老工牌哭时,也是这样带着碎瓷片似的颤音,沙哑、断续,仿佛每一口气都卡在喉咙深处。
可那时是喜泪,现在是……她把蓝布衫口袋里的画纸攥得皱,朵朵用蜡笔涂的太阳边缘刺得掌心生疼,红黄交叠的蜡笔油彩在布料上洇开,留下星星点点的灼热感。
“我马上来。”
她挂断电话,转身时撞翻了赵奶奶刚贴好的塑封相册,照片哗啦啦散了一地,像一场无声的雪崩。
蹲下去捡时,指尖触到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女人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背景是带铁栅栏的老窗户——和李素芬手机屏保里那张“七十年代的自己”
一模一样。
相纸边缘已卷曲,摸上去粗糙如枯叶。
李素芬住的筒子楼楼道里飘着霉味,混着陈年樟脑与尿臊的酸气,踩在水泥台阶上的每一步都像踏进潮湿的旧梦。
林晚爬楼梯时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二楼转角的声控灯“啪”
地亮了,灯泡嗡鸣着,照见门牌号2o3下堆着三个空药盒,“艾司唑仑片”
的字样在昏黄灯光里泛着冷白,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敲门的手还没落下,门就开了。
李素芬的脸白得像张纸,眼周乌青得能渗出血来,手里捏着半杯温水,水面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她颤抖的瞳孔:“她们……都在里屋。”
里屋的折叠床上挤着五个女人,有卖水产的王姨,卖豆腐的孙婶,还有总把青菜码成小塔的陈姐。
空气里弥漫着药味、汗味,和一种难以言说的、铁锈般的压抑。
床头柜上摆着六个空药瓶,标签被撕得只剩半截“助眠”
二字,玻璃瓶身冰凉,指尖碰过时,仿佛能听见它们曾经吞咽下的沉默。
王姨揉着太阳穴抬头,眼白上爬满血丝:“林姑娘,我们不是作妖。”
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前儿个还觉得晒老物件是个乐子,可这梦……它不挑时候啊。”
孙婶突然抓住林晚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触感尖锐而真实:“我梦见我妈在灶房烧火,我站在门槛外喊‘妈我饿’,她回头时——”
她喉结剧烈滚动,呼吸急促,“她脖子上系着我小时候弄丢的红围巾,可那围巾早被我爸烧了,说‘成分不好’。”
林晚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有谁在背后吹气。
她想起上周帮李素芬整理口述记忆时,老人说过“我妈是在批斗会上没的,具体日子早忘了”
,那时她只当是记忆模糊,如今才明白,那是被刻意剜去的伤疤。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陈志明的号码。
林晚捏了捏孙婶颤的手背,那皮肤干枯如树皮,却仍透着滚烫的体温,然后她走到阳台接电话。
风卷着楼下菜市场的腥气扑上来,鱼鳞的腥、豆腐的酸、烂菜叶的腐,混着铁皮棚顶被晒出的焦味,灌进鼻腔。
她听见自己声音紧:“陈医生,我这儿有六个病例,症状都是‘被迫回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接着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们中心昨天收了十七份转诊,主诉都是‘非自愿创伤性梦境重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醒什么,“上头让填‘急性应激障碍’,可我翻了病史——”
停顿里传来打火机响,火苗“啪”
地窜起,“他们二十年前就该‘病’了,那时候没人问。”
林晚望着里屋透出的暖黄灯光,王姨正给孙婶拍背,掌心落在肩胛骨上的声音沉闷而温柔;陈姐把药瓶一个个收进塑料袋,窸窣声像秋叶落地。
她想起周正华说的“顺着裂缝爬进城市骨头里的往事”
,突然明白:当压抑成了生存本能,突然的“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