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分钟后来,只有个“嗯”
。
三天后,林晚收到沈幼兰拍的照片。
汇编目录里,《“便民服务日志”
推动情感治理落地》那一章的扫描件上,李素芬的日志影印页边缘多了道浅灰——那是她用“排版校色不均”
为由替换的新页。
照片放大,能看见背面铅笔字的影子:“我哥饿死那天,食堂还剩三斤米。”
字迹浅淡,却像刻进纸背,指尖隔着屏幕仿佛能触到那凹陷的痕迹。
“编号g-2o25-ao1,永久保存。”
沈幼兰的语音里混着打印机的嗡鸣,“系统审核只查格式,不看内容。”
林晚把手机贴在胸口。
她想起母亲的小镜子,裂纹里映着的眼尾;想起李素芬给的葱种,正从松针下往土里钻。
有些火,确实该埋在官方流程的最深处。
最后一站是市废纸处理厂外围的回收站。
碎纸机的轰鸣像头困兽,林晚踩着满地纸浆残页,终于在最边上的纸堆里翻到一角:“城西社区2o15年11月手写日活动总结”
。
纸页潮湿,边缘已软,她蹲下身,听见脚下碎纸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低语。
她摸出红笔,在空白处补了句:“本页内容已并入《垃圾分类成效分析》第三册。”
然后把纸页塞回原处。
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个戴眼镜的研究员翻遍所有“第三册”
,却永远找不到——而那本不存在的册子里,藏着老陈头的烟灰、王奶奶的瓜子油、刘叔的“秀兰”
,藏着所有被时间碾碎又重新拼起来的心跳。
离开时,风卷起碎纸像下雪。
林晚没回头,却听见脚边的纸页沙沙响,像谁在说悄悄话。
她忽然停下。
那声音不是风,是无数个夜晚,王奶奶在灯下数药片的轻响;是老陈头烟灰落在协议上的簌簌声;是刘叔烧纸时,火舌舔过“秀兰”
二字的噼啪。
菜市场的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李素芬蹲在摊前挑葱。
新配的电子秤闪着蓝光,她习惯性摸出皱巴巴的小本子,指尖刚碰到笔帽,秤身突然出提示音:“禁止手动记账,请使用电子台账。”
她抬头,看见卖葱的小伙子正盯着她笑:“婶子,现在都智能了,您那小本儿该退休啦。”
李素芬把本子攥进手心。
指腹蹭过封皮上的磨痕——那是她抄了四十年的葱种记录,从母亲的字迹到自己的,从蓝黑墨水到褪色的铅笔。
纸页边缘已被汗水浸软,边缘微微卷起,像老树的根皮。
风掠过菜摊,带起一片碎叶。
她突然想起林晚埋在老槐树下的种子,想起自己捧着布包时,那些硌得指尖疼的深褐色颗粒。
有些根,或许该换个地方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