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鸽子。
它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社区中心庭院那块刚刚立好的石碑顶端,偏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石碑下那个忙碌的女人。
阳光斜照在它灰白相间的羽毛上,泛出金属般的微光;风掠过庭院时,翅尖轻轻颤动,仿佛也在倾听大地的低语。
林岚没有抬头,她正专注地将最后一捧蒲公英的种子撒入新翻的泥土里。
指尖触到的是湿润而松软的土壤,带着春日特有的凉意与芬芳。
她能听见自己呼吸的节奏,混着远处孩子们嬉笑的声音,还有蒲公英绒球在风中簌簌轻响——像无数细小的愿望正在悄悄启程。
石碑上镌刻着她父亲的诗句,字迹刚劲,如同他本人。
阳光在凹陷的笔画间跳跃,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仿佛那些话语仍在生长。
蒲公英是父亲最喜欢的植物,他说它们从不畏惧告别,因为风会带着它们的约定去往任何地方。
几天后,开学季的阳光正好,洒在庭院青砖地上,暖得让人想闭眼。
空气中浮动着草叶被晒出的清香,还有一丝淡淡的、铁锈混合泥土的气息——那是孩子们蹲在地上挖坑时,小铲子刮过地面留下的痕迹。
林岚邀请了附近社区的中小学生,在庭院里举行了一场特别的“记忆播种礼”
。
每个孩子都领到一个小小的金属胶囊和一颗种子,掌心传来冰凉而沉实的触感。
她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把你们最想传承下去的一个故事,一句话,或者一个人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胶囊。
然后,和这颗种子一起,把它埋进土里。”
孩子们兴奋地趴在草地上写着,纸页摩擦出沙沙声,像是春天在耳语。
有的写“我奶奶做的红烧肉最好吃”
,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浓郁的酱香;有的写“我的小狗叫旺财”
,笔尖顿了顿,眼角微微烫;还有一个小女孩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妈妈说,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墨迹未干,就被风吹得微微晕开。
“还有这个,”
林岚从身后拿出一叠彩纸,“我们再折一只纸飞机,写下此刻的心愿,让它飞向天空。”
欢呼声顿时炸开。
孩子们争抢着彩纸,手指灵巧地折叠、压痕、展翼。
红色的、蓝色的、黄绿相间的纸飞机陆续成型,在阳光下闪着稚嫩却坚定的光芒。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举手问:“林岚姐姐,十年后我们回来挖出来。
可要是我忘了埋在哪儿了,怎么办?”
孩子们笑了,笑声清脆如铃铛碰撞。
林岚也笑了,她指着那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蒲公英绒球,轻声说:“那就让风帮你记得。”
风应声拂过,卷起几缕丝,也吹动了她心底某个角落的记忆——那个总是沉默的男人,是否也终于学会了放手?
——此时,城西的精密实验室里,陆叙正亲手按下总电源的关闭按钮。
所有仪器屏幕逐一暗淡,机械运转的嗡鸣渐渐消逝,只剩下应急灯幽幽的蓝光,映在他沉静的眼底。
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残留的淡淡苦味,金属外壳缓缓降温,出细微的“咔嗒”
声,如同某种时代的余音。
他将剩余的所有时间晶体取了出来,没有销毁,而是请工匠将它们分别镶嵌进一个个朴素的银质吊坠里。
每一块晶体都曾在真空中悬浮,记录过千百次心跳与低语,如今静静嵌入银框,触手微凉,却仿佛藏着尚未熄灭的光。
他花了一周时间,将这些吊坠一一寄出,收件人是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记忆守护者,那些和他一样,曾试图与时间角力的人。
信封封口时,他听见胶水黏合的轻微声响,像一句无声的道别。
直到播种礼结束后的第三天,他才来到社区中心,把最后一个吊坠轻轻放在林岚的手心。
“我不再研究怎么穿越时间了,”
他说,声音很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