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世界在高后退,城市的霓虹灯带被拉扯成模糊的光线,最终彻底隐没于黑暗。
陆叙的目的地是华北平原上一座几乎被遗忘的小镇。
他之所以要去那里,是为了寻找一个叫赵振邦的老人,一个在数字时代里固执地坚守着古老信约的“守信人”
。
二十年来,赵振邦经营着一项奇特的业务:接收并保管市民写给十年后自己的信。
他从不使用任何电子系统,全凭记忆和一本厚厚的登记簿。
当陆叙抵达时,小镇正下着微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旧木头的味道。
邮局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只有旁边一间低矮的小屋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屋子不大,三面墙壁上却贴满了泛黄的信封,像无数沉默的鳞片。
信封上都用精细的笔迹标注着年份,从十年前到最近的,井然有序。
一位头花白、背脊微驼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用胶水小心翼翼地修复一个破损的信封角。
他就是赵振邦。
“老先生。”
陆叙轻声开口。
赵振邦抬起头,浑浊但平静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访客。
“找人,还是寄信?”
他的声音像被风沙打磨过一样,粗粝而温和。
“我想确认一件事,”
陆叙走近前,目光扫过那些承载着时光的信封,“有没有收信人已经过世,却依然在约定的时间,收到了回信的情况?”
赵振邦放下手中的活计,摇头苦笑了一声,皱纹在眼角堆得更深了。
“孩子,你想多了。
这里只有寄出去的信,从来没有回信。
死人……是不会写信的。”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墙壁,“不过,我倒是经常看到一些人,坐在这里,把他们十年前写给自己的信读完后,流着泪,又悄悄地塞一封新的进来。
好像在跟过去的自己对话,又像是在修正什么。”
陆叙的心头微微一动。
这正是他要找的异常点。
他的视线在墙上搜寻,很快,一封信抓住了他的注意。
那封信的收件人一栏写着“2o25年的我”
,落款人是“苏晓芸”
,而那个地址,陆叙一眼就认出,是三年前就已彻底拆迁的市立第三生化实验室。
一个不可能被投递的地址。
他向赵振邦问来了苏晓芸当年的登记信息。
经过一番周折,陆叙在城市远郊的一处深山里,找到了苏晓芸的隐居之所。
那是一栋被藤蔓植物半覆盖的木屋,与世隔绝。
苏晓芸本人比资料照片上要憔悴许多,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疏离。
她冷淡地拒绝了陆叙的到访,直到陆叙从怀中拿出了那封从未拆开过的、属于她的信。
看到信封的瞬间,苏晓芸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接过信,指尖几乎要将泛黄的纸张捏碎。
她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如果你还在看这个系统,请毁掉第七协议密钥。
它不是控制时间的锁,是囚禁灵魂的笼。”
这行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尘封多年的恐惧和愧疚。
她终于崩溃,向陆叙坦白了一切。
原来,当年她是一位顶尖的系统构架师,设计了一个名为“记忆清洗模块”
的程序。
她的初衷是美好的,希望通过精准删除创伤性记忆,帮助人们摆脱痛苦。
但她没想到,她的研究成果被项目主管姚姗姗盗用,并秘密应用在了更可怕的地方——批量重置那些意外闯入这个世界的穿越者的人格,将他们变成一张白纸,以便于控制。
所谓的“第七协议密钥”
,就是启动这个清洗程序的最高权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