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社区广场,没有彩旗,也没有高音喇叭。
赵振邦站在那块半人高的粗糙混凝土碑石前,手里拿着一只刷墙用的旧刷子,而不是话筒。
他穿着退休前那身洗得白的邮差制服,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派送。
“这不是纪念碑,是留言板。”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给咱们自己,也给以后的人。”
他没有多说,转身将刷子伸进旁边一个大桶里。
桶里是黏稠的灰白色纸浆,由居委会收集来的旧作业本、过期报纸和撕掉的日记混合而成。
赵振邦舀起一刷子,用力涂抹在碑石粗糙的表面,像是在粉刷一面老墙。
居民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上前。
有头花白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母亲,也有刚下补习班的学生。
他们用木勺,用塑料杯,甚至直接用手,将一捧捧承载着字迹残骸的纸浆,覆盖上碑石。
一层又一层,直到碑石变成一个浑圆、湿润、散着旧纸张气味的白色土堆。
仪式结束时,天色转阴。
傍晚,一场夹杂着工业废气的酸雨不期而至。
雨水冲刷着尚未干透的纸浆,出嘶嘶的轻响。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被洗刷过的碑石重现轮廓。
表层纸浆被腐蚀得斑驳不堪,露出了底下更早浇筑的混凝土基座。
奇特的是,基座上原有的、被认为只是随机的浇筑痕迹,此刻却变得异常清晰。
那些纹路仿佛经过一夜的生长,组合成一个个似曾相识的偏旁部。
更诡异的是,许多笔画的末端,竟延伸出无数细如丝的分叉,牢牢扎进混凝土深处,如同植物的根系。
地质学院的老教授闻讯赶来,戴着老花镜,用手电筒照着那些“根系”
,喃喃自语:“这不是腐蚀……矿物结晶正在重组,沿着特定的应力路径。
这东西……像是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慢方式,自己书写。”
几乎就在同时,林岚接到了街道办的投诉电话,称顾小北的社区菜园在搞迷信活动。
她赶到时,顾小北正赤脚站在地里,和一个头花白的老奶奶说话。
老奶奶有些失智,每天都来,在同一块菜畦上,用树枝反复写她亡妻的名字。
雨水每天冲刷,她每天重写。
林岚没有打断他们。
她蹲下身,捻起一撮那里的泥土。
土壤异常湿润,颜色也比别处更深。
她悄悄带回一些样本,放在显微镜下。
结果让她心头一震——该区域的土壤菌丝网络密度是旁边的数百倍,无数荧光信号正沿着一个模糊的轨迹高传导,那轨迹的轮廓,分明就是老人每天书写的那个名字。
她没有公布这份惊人的数据。
第二天,她只是提着一小篮迷迭香的幼苗找到顾小北。
“在这里种上吧,”
她轻声说,“据说,这是能唤醒记忆的植物。”
一个月后,那片菜畦长满了茂盛的迷迭香。
路过的人总能闻到空气中飘浮的淡淡松香,而且无论天气多干旱,那片土地始终像刚下过雨一样湿润。
城市的另一角,姚姗姗正在给一只新收留的流浪猫做检查。
猫的肩胛骨处皮下有一个硬块,x光片显示,那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
兽医小心翼翼地取出,竟是一块微型蚀刻板,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
姚姗姗将其放大投影,内容让她呼吸一滞——那是她曾经读过的《风语集》里,一个传说中遗失的章节。
她立刻联系了韩今露。
韩今露仔细比对后,确认上面的部分段落,与她某个学生在“食用记忆”
作文实验里,描述的米浆配方惊人地一致。
“要复刻出来吗?”
姚姗姗问。
韩今露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