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脑子不行。”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在两人之间长达半分钟的沉默里,他竟无意识地、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贴着牙齿,完整地背诵出了《祭妹文》最拗口的那一段。
林岚瞬间顿悟。
真正的记忆不在于“记得”
的回答里,而在于那个提问落空后,在沉默的间隙里,不由自主流淌出来的东西。
回答是一种选择,而沉默之后的回响,是本能。
第二天,林岚正式宣布,暂停所有“口述史采集日”
活动,代之以全新的“静默行走”
。
参与者依旧相约同行,但全程禁止交谈,只能用脚步的轻重、呼吸的频率、偶尔的并肩或停顿来交流。
次活动结束,参与者之一的李春和在路线终点的泥土小径上,现了一行由深浅不一的凹陷足迹拼成的图案。
那不是字,更像是一种示意。
它们指向前方,仿佛在说:“正说。”
——事情正在生,无需言语。
同一周,下游的渔民报告,他们从河床深处捞起的石头,表面再也没有任何刻痕了。
但每一块石头,都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属于水流的温热,就像刚刚被人紧紧在手心里握了很久。
所有喧嚣的奇观似乎都平息了。
城市进入了一种更深沉、更内在的交流状态。
林岚感觉到,持续了这么久的破译和追寻,好像终于抵达了一个阶段性的终点。
那种紧绷的、随时准备战斗的神经,难得地松弛下来。
她回到家中,夜色正浓。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着她,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终于抵达某个渡口的安宁。
那股总想弄明白一切的冲动彻底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只想静静触摸那些承载着自身沉默的旧物的渴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房的角落。
那个角落里,堆着几个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纸箱。
她想,是时候了。
不是为了寻找答案,只是为了和那些被留下来的东西,待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