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捡到一片竹叶。
那叶子背面湿漉漉的,聚着几个字。
他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那些墨色全是露水凝出来的,根本没人动过笔。
他找了个腌咸菜用的陶瓮,把叶子放进去,盖紧了盖子。
天刚擦黑,那个陶瓮自己裂了。
没什么动静,就是突然多了一道缝。
一股冷气从裂缝里滋滋往外冒,屋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好几度,跟开了冷库门似的。
再看沙盘,上面又变了。
原本平整的沙面像是被风吹过,浮出一行新字:听不见的,才是回声。
吴志明关掉了架在旁边的记录仪。
没什么好记的了。
他把那一摊碎陶片连同枯掉的竹叶扫进簸箕,走到院角那棵老桂花树底下,挖了个坑,全埋了。
土填平了,他在上面踩了两脚,又撒了一把草籽。
社区科学角的实验室里,陈砚舟看着那一屋子呆的学生。
“老师,真的画不出来。”
那个带头的学生把一张白纸拍在桌上,“那声音太满了,脑子里全是响,根本不知道怎么落笔。”
陈砚舟没说话,把那个所谓的“静默图形”
收了过来。
白纸上一片空白,只有纸张边缘被捏出了几个指甲印。
他把学生都打走,自己戴上了耳机,调出了那段时间的后台数据。
那条音轨看起来是一条死线,平得像心跳停止后的监护仪。
但他把那个波段拉开放大,那是密密麻麻的不规则脉冲。
那种极低频的震动,一下一下,带着某种老旧机械特有的生涩感。
那是纺织厂那台老式缝纫机踩踏板的声音。
陈砚舟摘下耳机,把那段原始数据刻进了一张光盘。
盘面上什么也没写,光秃秃的像只瞎了的眼。
下班路上,他绕到了社区图书馆。
门口那个旧书回收箱已经满了,他把手伸进最底下,把那张光盘塞进了两本受潮霉的字典中间。
林岚站在地铁站的自动售票机前。
屏幕上的蓝光映得她脸色惨白。
她手指悬在“确认”
键上,停了大概有五秒钟,最后还是没按下去。
她不需要票。
站台上空荡荡的,电子屏显示末班车即将进站。
列车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停稳,开门。
里面没人,白晃晃的灯光照着空座椅。
林岚没动。
她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
玻璃里映出空旷的站台,还有她自己。
那个倒影里的林岚,嘴角突然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只有口型。
那是一句很短的话,说完,倒影里的那个“人”
就闭上了眼睛。
林岚也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玻璃里的倒影一动不动,表情木然,和所有的镜像一样死板。
她没上车,转身走进了最角落的安全通道。
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嗒、嗒、嗒”
,走了三级台阶。
第四声没有响起来。
就像那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监控室的屏幕上,那个角落的画面跳了一下。
时间戳上的数字依旧在走,一秒一秒地跳动,但画面像是被定格了。
那是一段长达七分钟的空白帧。
这七分钟里,整个城市的监控网络似乎都打了个盹。
第二天一早,市交管局的方志宏端着保温杯进了中控室,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那个显示着全市探头在线率的大屏幕。
那个代表“全网同步”
的绿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闪烁的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