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酒!
要最烈的烧刀子!”
疤脸汉子瓮声瓮气地吼道,声音洪亮得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那双环眼依旧带着审视,扫过酒肆里每一张面孔,最后又在许老太爷那佝偻着择豆角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眉头拧得更紧。
那老者身上没有半分气机流转,枯槁得如同秋后田埂上的一截朽木,可不知为何,他背上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的砍山刀,竟在刀鞘里出极其轻微的、近乎呜咽的低鸣。
这感觉,让他心头莫名烦躁。
跑堂小二战战兢兢地端上酒坛和粗瓷海碗,手脚都有些不利索。
汉子拍开泥封,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下去,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抹了把嘴,目光再次投向角落,这次直接落在了许轻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居高临下的轻蔑:“小子,看你病恹恹的,也是来浮影山撞大运的?就你这身板,怕是连‘鬼哭坳’的瘴气都顶不住吧?呵!”
肆内不少人的目光也跟着聚焦过来,有好奇,有漠然,也有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
许轻舟握着酒杯的手依旧稳定,只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那道凶戾的目光。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深潭,清澈而平静,没有半分惧意,也没有被激怒的波动,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前辈说笑了,小可不过是本地人,在此养伤。”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伤后的虚弱,却清晰地穿透了酒肆的喧嚣,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这平静得近乎漠然的态度,反而让那疤脸汉子愣了一下。
他行走江湖多年,最是明白色厉内荏的道理,眼前这年轻人,明明气息虚浮,伤得不轻,可那双眼睛里的沉静,却透着一股子难以撼动的韧劲儿,绝非寻常乡野少年能有。
“养伤?”
疤脸汉子嗤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酒肆门口的光线又是一暗。
这次进来的,却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他约莫二十出头,面皮白净,眉眼间带着世家子弟固有的矜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太阳穴微微隆起的精悍护卫,眼神如鹰鹫般锐利地扫视全场,显然修为不俗。
锦衣公子手持一柄玉骨折扇,轻轻摇动,目光在拥挤嘈杂、气味混杂的酒肆里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这里的简陋环境颇为嫌弃。
他的目光掠过疤脸汉子时,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随即落在许轻舟身上,尤其是在他苍白的面容和略显破旧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弄。
“都说浮影山藏龙卧虎,连这犄角旮旯的酒铺都挤满了‘高人’?”
年轻公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子刻薄的意味,“看来这上古遗迹的传闻,真是引来了不少……鱼虾。”
他刻意在“高人”
和“鱼虾”
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疤脸汉子和许轻舟。
疤脸汉子脸色一沉,眼中凶光一闪,握刀的手紧了紧。
他虽忌惮那择豆角的老者,但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纨绔,可没什么好脾气。
酒肆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仿佛一根绷紧的弦。
许轻舟依旧端坐不动,仿佛没听到那锦衣公子的讥讽。
他只是低头,又抿了一口杯中酒。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灼烧感似乎点燃了胸腔里沉寂的某样东西。
他想起了浮影山黑暗里那撕裂一切的利爪,想起了老太爷平静如深潭的眼神,想起了那句“根扎深”
。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择豆角的许老太爷,似乎终于择完了最后一颗豆子。
他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旁边一块洗得白的抹布,擦了擦手。
那动作极其平常,甚至有些迟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