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派人再去码头核实!看清楚!到底是全部开拔,还是只走了一部分?船到底开走了没有?!”
秤杆被王汉彰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语气无比肯定:“千真万确!我一接到信儿就觉得不对劲,立马就让手底下最机灵的两个弟兄骑快车赶去太古码头看了!他们刚才回来报信,说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最后几辆英国人的坦克和装甲车正在通过跳板,吭哧吭哧地往最大的那艘运输船上开!码头上到处都是英国兵,正在排队登船,乱哄哄的!我们的人根本靠不了太近,但看得真真切切!等他们想办法绕到另一边想再看清楚点时,那几艘船……好像已经起锚开始移动了……我估摸着,现在这个点儿,船队恐怕已经快要到塘沽了……”
英国人……就这么走了?
秤杆带来的消息,像一颗炸弹,骤然在食堂里每个人的脑海里轰然爆炸!爆炸带来的不是炽热的火焰和冲击波,而是无穷无尽的、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茫然与失落。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么一支强大的“王师”,好不容易看到了那么一点点能压制日本人嚣张气焰的希望,好不容易因为这支力量的出现而享受了几天难得的、不用时刻提心吊胆的轻松时光,这眼看就要打开的局面……他们……他们就这么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地走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不可能!王汉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烈的思考暂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英国人也不是傻子!调动这样一支一千多号人、还配备了大量坦克装甲车和重武器的机械化部队,从遥远的香港北上天津,这一路上的开销、物资消耗、人员津贴,没有几十万英镑绝对下不来!
这是一笔巨大的投入!英国人钱多得没地方花了?烧得慌?就为了来天津卫搞个三日游,炫耀一下肌肉,然后就屁也不放的走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这绝不符合大英帝国的行事风格和国家利益!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或许,英国人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这只是战略转移?或许,他们去了山海关,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任务?比如……直接威慑正在东北猛攻的关东军?甚至是,准备直接用武力干涉日本关东军在东北的行动?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像潮水般涌入王汉彰的脑海,乱成一团。但他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不能自乱阵脚。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肋骨的剧痛和内心的惊涛骇浪,目光扫过食堂里一张张写满了震惊、失望、茫然和不安的脸,用尽可能沉稳的声音开口说道:“都别慌!也别瞎猜!秤杆带来的消息,我们还需进一步核实。但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是全部撤离还是部分调动,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恢复到最高戒备状态!”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日本人之前是被吓住了,但他们是狼,不是狗!一旦他们发现英国人可能走了,反应过来之后,很可能会进行疯狂的报复!之前的账,他们一笔一笔都记着呢!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盯紧日本租界和袁文会地盘的一切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秤杆和几个头目:“加派双倍的人手,扩大监视范围。码头、车站、通往日租界的各个路口,都要安排我们的人。许家爵,安师兄,安抚好弟兄们,该吃饭吃饭,该巡逻巡逻,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安排完这些,他感觉一阵虚脱,伤口疼得更厉害了。他扶住桌子边缘,对秤杆低声道:“我得去找詹姆士先生问问,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就像一片浓厚得化不开的乌云,骤然笼罩在刚刚放晴不久的天津卫上空,也沉重地压在泰隆洋行每一个人的心头。
仅仅一个小时前,那铁甲洪流带来的虚幻安全感和振奋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不确定性、被抛弃的失落感,以及那山雨欲来风满楼、令人窒息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