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中带着亲热的笑容,迈步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他就作势要给王汉彰请安,笑嘻嘻地说道:彰哥,新年发财,万事如意!我今个儿一大早就往您家里去了,给王大娘磕头拜了年。王大娘说,您一早就到公司来了。我正准备过来给您拜年呢,巧了,您这就给我打了电话。您说这事儿,巧不巧?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经过上次那场刻骨铭心的假绑架、真审讯的教训之后,许家爵在王汉彰面前的行事风格,确实低调、谨慎了许多,那种张扬跋扈、自作聪明的劲儿收敛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许家爵也是自己的发小,二十年的交情。王汉彰内心深处相信,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许家爵不会做出什么明显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这倒不是因为他本性变得纯良了,而是因为他不敢!
王汉彰看着他这副故作熟稔又难掩讨好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但也受用。他随手从桌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一支上好的哈瓦那雪茄,扔给了许家爵,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行了,二子,别贫了。坐下说话。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有什么好门路没有。
许家爵接过雪茄,熟练地用雪茄剪剪开端口,就着王汉彰递过来的火机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才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彰哥,您有事尽管吩咐!是哪个不开眼的又惹着您了?还是生意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我的事,王汉彰摆了摆手,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是我大师兄,杨子祥,杨大爷那边的事。
他于是将大师兄如何安置袁府旧部,华商赛马会如何被日本人强买,如今二、三十号人失去生计,大师兄走投无路向他求助,以及他自己的难处,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对许家爵说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王汉彰吐出一口烟圈,眉头紧锁,兴业公司你也知道,安排几个司机、跑腿的还行,可那十几号老妈子、佣人、厨子,我是真没地方安排。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啊,更何况是这些上了年纪的。所以,我想问问你,在社会上路子广,看看有什么好办法?或者是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门路?
许家爵一边听着,一边嘬着牙花子,发出的声音,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等王汉彰说完,他摇了摇头,说道:彰哥,不瞒您说,这事儿……确实难办!您分析得一点没错,这年头,工作是真不好找!直隶、山东来天津卫找活干的老坦儿,一抓一大把,工钱还便宜。码头上扛大个的苦力,工资都比原来低了一块钱还多!您说的这些佣人、老妈子,市面上更是海了去了,而且人家大多还年轻,手脚利索。谁愿意雇一帮老头子、老婆子呢?就算他们以前伺候过袁二皇子,那也都是老黄历了,不值钱喽。
许家爵说的这些话,虽然直接,甚至有些刺耳,但确是实情,与王汉彰自己分析的并无二致。这让他心头更加沉重。
看到王汉彰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脸色也愈发凝重,许家爵叼着雪茄,犹豫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飞快地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吸了一口雪茄,然后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说道:彰哥,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你听听,看行不行?要是觉得不靠谱,你就当我是胡诌白咧。
王汉彰连忙说道。
你看啊,许家爵往前凑了凑,压低了些声音,咱们兴业公司安排不开,那为嘛不……不干脆咱们自己再另起一摊买卖呢?专门用来安置这些人?
另起一摊买卖?王汉彰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家爵似乎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快了起来,彰哥,您想啊,这些人,老妈子、佣人,伺候人是他们的老本行,细致,懂规矩;那几个大厨,更是有真本事的,做的都是精细的官府菜、宴席菜!咱们要是……要是开个茶楼!对,开一个格调高、上档次的茶楼!您觉得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