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上海滩这件事,王汉彰的心里也敲不准,究竟是成是败?成了,固然是皆大欢喜,天宝楼危机可解,声势更旺。可要是被杜月笙婉言拒绝,或者连面都见不上,那这跟头可就栽大了,面子可就丢到上海滩了!
为了避免万一失败后太过难堪,王汉彰决定,这次上海之行,谁也不带。他回到住处,他给秤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趟门,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个轻便的手提箱,只带了些随身衣物和足够的盘缠,还有他那两把从不离身的手枪,然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老龙头火车站。
车站里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旅客行色匆匆。王汉彰在售票窗口买了一张前往上海的头等车厢车票。当他握着那张硬质车票,看着上面“天津—上海”的字样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未知前景的担忧,有必须成功的压力,也有一丝闯荡新世界的豪情。
他随着人流,登上了那列着名的、车身涂着蓝色油漆的“蓝钢特快”列车。找到自己的包厢后,他放下行李,坐在柔软的座椅上,望着窗外逐渐加速后退的天津街景,心中默念:“上海滩,我来了。杜月笙,但愿你真如大师兄所说,是个讲情义、能办事的人物。”
列车轰鸣着,载着王汉彰和他的希望,向着南方那座充满传奇与冒险的东方魔都,疾驰而去。
经过了一天两夜漫长而枯燥的奔波,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几乎成了唯一的伴奏。第三天上午,列车终于缓缓驶入了终点站——上海北站。
随着人流走出宽敞的站台,踏入出站大厅,一股与天津卫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更加潮湿、闷热,空气中混杂着黄浦江的水汽、机油味、以及各种香水、烟草的复杂味道。
街道上的建筑更加西化,高楼林立,霓虹灯招牌即使在白天也闪烁着诱人的光彩。行人穿着也更加时髦,西装革履与长衫马褂混杂,摩登女郎的旗袍开衩也似乎更高一些。
繁华,是毋庸置疑的,但王汉彰敏锐地注意到,在一些街角的墙壁上,依旧可以看到不久前战斗留下的弹孔和炮火灼烧的黑色痕迹,有些建筑还搭着脚手架在进行修复。
看来,年初的那场“一·二八”淞沪抗战,远比自己之前在天津听到的新闻报道和街头传闻,还要更加惨烈和惊心动魄。
王汉彰先去了提前订好的酒店,办理了入住的手续之后,拿上给杜月笙带的几样薄礼,走出了酒店大门,伸手拦下了一辆擦得锃亮的黄包车。
坐上车之后,他对那个身材精瘦、戴着斗笠的车夫用带着天津口音的官话说道:“去华格臬路,216号。”他刻意把地址说得很清晰。
那车夫一听,麻利地抬起车把,调转车厢方向,一边小跑起来,一边用带着浓重吴语口音的官话热情地搭讪道:“先生,侬是要去杜老板格公馆啊?格个地方我熟得很,经常拉客人过去!”
王汉彰心中一动,顺势问道:“哦?听你这意思,对杜老板很熟?”
“哎呦,先生,侬哪能会勿晓得啦?”车夫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杜老板勿要忒好哦!旧年冬里,就是‘一·二八’事变格辰光,东洋人打过来,杜老板牵头青帮格兄弟,捐铜钿、捐物事、组织人马往前线运补给,忙得勿得了!真正是为国为民,是这个!”他空出一只手,翘起了大拇指。
车夫说得起劲,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讲个秘密拨侬听,侬勿要讲拨第三个人晓得啊——杜老板还让伊格心腹徒弟,组成功别动队,真刀真枪,偷偷摸摸同日本人拼命喏!”
黄包车夫说得认真而诚恳,王汉彰能清晰地听出来,他这番话并非刻意地吹捧逢迎,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与敬重。这让他对尚未谋面的杜月笙,有了一个初步的、却颇为深刻的印象。
看来这位上海闻人,确实很有影响力,而且很会做事,不仅能跟达官贵人搭上关系,就连黄包车夫这种最底层的贩夫走卒,也对他如此五体投地。一会儿见面之后,自己真要好好观察一下,他是如何在三教九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