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0月的兴安岭,第一场霜冻让白桦树的叶子一夜之间掉了个精光。郭春海蹲在溪边磨刀,刀刃刮过青石的声惊飞了岸边饮水的松鸦。昨夜狼群又在屯子周围嚎了半宿,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乌娜吉说这是山神在发怒,她怀里的小家伙却听得咯咯直笑,小手朝着声源方向乱抓。
都准备好了?郭春海头也不抬地问。二愣子正往弹夹里压子弹,他脖子上挂的阿莉玛送的骨串少了两颗珠子——是昨晚跟踪马场长时掉在草稞里的。十二个炸子儿,全埋在北沟口了。小伙子咬牙切齿地说,够那帮畜生喝一壶的!
赵卫东蹲在拖拉机旁调试他的干扰器,白衬衫袖口沾满了机油。这个平时连枪都端不稳的技术员,此刻正用改锥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频率调到了最大,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全是手指印,能干扰五百米内的无线电。
老托罗布和格帕欠在用鄂伦春语低声吟唱,两个老猎人面前摆着三碗烈酒,酒面上飘着晒干的五味子。这是进山前的祈福仪式,但今天老人的调子格外低沉,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
乌娜吉把孩子交给阿玛哈,自己开始往箭囊里装特制的黑翎箭。箭头上涂了阿玛哈给的药,能让中箭的动物昏睡三天。她动作很轻,但银镯子还是不时磕在箭杆上,发出细碎的声。
正午时分,白桦的驴车出现在山路上。红旗林场的女猎手今天全副武装,腰间别着双管猎枪,鹿皮靴子上沾着新鲜的血迹。他们出动了,她跳下车,扔过来个油纸包,张经理带了六个生面孔,都有枪。
油纸包里是半截被切断的绳索,断口整齐得像被刀割的。郭春海心头一紧——这是专业登山队用的凯夫拉纤维绳,八十年代中期国内根本没得卖。
队伍沿着溪流向北沟进发时,乌娜吉走在最前面。她今天把长发编成一条粗辫子,发梢系着红蓝布条,在林间穿梭时像道流动的彩虹。郭春海注意到她不时停下,手指轻触某些几乎看不见的痕迹——一片被翻动的落叶,一根折断的草茎,都是专业追踪者才会留意的细节。
北沟口的炸子儿完好无损。二愣子趴在地上检查引线,解放鞋陷在泥里拔不出来。没人来过?他挠着头,野猪獠牙在胸前晃荡。郭春海却盯着不远处的一丛刺玫果——果子少了几颗,断茎处还带着新鲜的汁液。
有埋伏。乌娜吉突然压低声音,反手抽出一支箭。几乎同时,左侧的灌木丛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树枝。
郭春海打了个手势,狩猎队立刻呈扇形散开。赵卫东的干扰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托罗布和格帕欠像两只老山猫般无声地消失在树影里。白桦则悄悄绕向后方,鹿皮靴子踩在落叶上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对峙持续了约莫半小时。就在二愣子忍不住要站起来时,对面的林子里突然飞起一群惊慌的松鸦。接着是引擎的轰鸣声,一辆草绿色吉普车歪歪扭扭地冲进空地,车门上喷着林业勘察四个褪色的大字。
车里跳下来三个人,打头的穿着皮夹克,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张经理的皮鞋沾满了泥浆,左后跟的磨损处糊着片枯叶。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劳动布工装的汉子,手里的五六半擦得锃亮。
哟,巧啊!张经理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郭队长也来巡山?他的普通话带着古怪的腔调,像是刻意模仿北方口音却学得四不像。
郭春海没接话,目光扫过吉普车的轮胎——花纹里卡着几片特殊的苔藓,只在南坡那个旧矿洞附近才有。乌娜吉的箭就在这时离弦,黑翎箭地钉在张经理脚前,箭尾的白鹞翎毛剧烈颤动。
鄂伦春人的规矩,她的声音比冰还冷,盗猎者断指。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张经理身后的两人同时抬起枪口,保险栓的声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郭春海的五六半已经上膛,准星稳稳对准皮夹克的心脏位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卫东的干扰器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杂音。所有人的无线电设备同时失灵,张经理腰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