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才像台老旧的、生锈的发动机,沉重而缓慢地开始启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单薄的胸腔,发出空洞的回响。
“……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用砂纸打磨过,而且音量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绝对不是我计划内的台词。
“一对来自苏格兰因弗内斯的夫妇,条件很好,没有孩子,看中了他。”她的话语简洁、清晰,效率极高,像在宣读一份与我毫不相干的市政公告,“对他来说是好事,总算摆脱了这里。”
苏格兰。
因弗内斯。
这两个地名像两把冰镐,狠狠凿进我的听觉神经。
那么远……远到他妈的像是另一个维度!地图上需要拿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小点,此刻成了横亘在我和……和我那该死的“回家钥匙”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我的大脑直接蓝屏,弹出一堆乱码。
先前所有关于假期的美好构想、系统训练计划、还有那点可笑的期待,都在这一刻被现实这台无情压路机碾成了粉末,连回收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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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里,那本崭新笔记本坚硬的棱角,此刻正死命地硌着我的小腿,仿佛在无声地嘲讽我的自作多情。
那件羊毛衫柔软的触感,此刻也变成了灼热的讽刺。
“他们……人怎么样?”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机械,麻木,纯粹是社交礼仪条件反射下的最后挣扎。
“体面人,丈夫是医生。”
科尔夫人似乎对这个结局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甩掉包袱后的轻快,“对汤姆很满意,说他长得漂亮,看着聪明。上周三来接走的。”
上周三。
就在我可能还在圣奥莱夫的食堂里,对着那盘黏糊糊的炖菜思考人生,或者为了《星尘下的誓言》里那个公爵到底要脑残到什么程度而抓耳挠腮的时候,汤姆已经走了。
被一辆或许擦得锃亮的、代表着“正常家庭”和“美好未来”的马车接走,驶向北方,驶向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标签为“家”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转身、挪动灌了铅的双腿、走上楼梯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的。
推开那间熟悉的房门,视觉冲击来得直接而残酷——对面那张床,光秃秃的床板暴露无遗,干净得像是从未有人类在上面栖息过。
连一点灰尘都像是被仔细打扫过,生怕留下任何曾经存在的证据。
角落里,那个藏匿纳吉尼的破木箱,也同步消失了。
他走了。
真的走了,不是暂停,是杀青。
从物理存在到未来剧本,被直接写没了。
我缓缓坐在自己冰冷的床沿上,行李箱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我也毫无感觉。
一种巨大而混乱的情绪,像海啸混合着冰雹,外加十二级狂风,把我心里那点可怜巴巴的沙雕吐槽小屋彻底掀翻、淹没、再冻成冰坨。
为他高兴?
好吧,理论上,是的。
一个医生家庭,在苏格兰。
意味着温暖的壁炉,干净的食物,不用抢面包,可能还有机会上学。
这确实是伍氏孤儿院这破地方没法比的。
他值得更好的,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但担忧立刻像一群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我的心脏。
他们知道他“与众不同”吗?
知道他偶尔能让勺子自己弯曲吗?
知道他能跟草丛里的蛇进行加密通话吗?
如果他们发现了,是会带他去看医生(精神病科的那种),还是直接把他当成什么邪恶附体?
纳吉尼……他们知道那条跟他关系匪浅的蟒蛇吗?
汤姆会怎么处理它?
如果他们发现了纳吉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