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的春天,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张浸了水的灰色毯子,严丝合缝地笼罩在伦敦上空。
雨水嘛,自然也是套餐的一部分,没完没了地敲打着我的窗户,仿佛在为我日益焦躁的内心伴奏一支永无止境的进行曲。
时间这家伙,像是被哪个缺德鬼上了发条,精准又残酷地朝着两个方向狂奔——一头拴着汤姆即将到来的十一岁生日,另一头,则死死拽着遥远东方那片即将被血与火彻底洗礼的土地。
我的公寓,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微型的战略指挥中心——如果指挥中心的主要特征是“杂乱”和“弥漫着绝望咖啡因气息”的话。
各种地图和报纸堆得到处都是,关于远东局势的报道被我那红笔圈点得像是得了某种严重的皮肤病。
日本的野心?
那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可那些外交辞令还在玩着你猜我猜的游戏,真该建议他们直接改行写悬疑小说,保证畅销。
南京……这个名字像个该死的背景音,日夜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还是一枚滴答作响的、引线快烧到头的炸弹。
我知道那场灾难的大致轮廓,知道那惨绝人寰的戏码将在年底准时上演,可我呢?
一个远在万里之外,主要工作内容是编造浪漫邂逅和精心谋杀案的孤魂野鬼,能做什么?
难道给日本军部寄一本签名版《星尘下的誓言》,指望用爱情的魔力感化他们吗?
“回家”这个老掉牙的执念,从未如此刻般和另一种近乎绝望的责任感纠缠在一起,活像一对互相看不顺眼却又被迫绑定的难兄难弟。
如果我注定回不去了,那至少,至少得让我妈未来投胎的环境,能稍微像样那么一点点。
哪怕我这纯粹是螳臂当车,是杯水车薪,是……好吧,埃德蒙,承认吧,你就是在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自我安慰式的行为艺术。
于是,稿费如同找到了泄洪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隐秘姿态向外奔流。
我加大了匿名资助的力度,试图找到并支持更多的抵抗力量或人道救援组织——天知道我的钱最后会不会变成某个军阀的雪茄。
同时,我利用“E. T. 先生”这个日渐响亮的名头,感谢广大推理迷的厚爱,以“对远东历史文化抱有浓厚兴趣的作家”身份,混迹于新闻界和学术界的沙龙,试图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往南京地区引。
我甚至还匿名给几家有影响力的报社寄去了“分析报告”,用尽可能严谨、客观的口吻,推断日军可能采取的极端行动,暗示南京极有可能成为目标,呼吁国际社会提前做点人事。
这些操作风险极高,每次寄出那些信,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表演高空蹦极。
沃波尔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睛,像幽灵一样在我潜意识里买了房,天天蹲着。我害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尤其是来自那个隐藏世界的。
但另一种更强烈的焦灼推着我往前走——万一呢?
万一哪个记者脑子一热提前去了,万一舆论多了点水花,就能像蝴蝶效应一样,稍微改变点什么呢?
这念头,和我奢望“魔法能带我回家”一样虚妄,但好歹算根稻草,能让我在面对稿纸和数学公式之外,感觉自己还在扑腾,没完全沉下去。
这种状态,自然完美地体现在了我的日常生活中。
“埃尔,”
亚瑟放下手中的茶杯,担忧地看着我。我们在我那堪比资料回收站的公寓里,窗外是永不疲倦的淅沥雨声。
他今天过来本是讨论一些拉丁语翻译的问题,却被我书房里那堆能埋进一个人的远东地图和剪报惊到了。
“你最近……有点不对劲。是写作遇到瓶颈了?还是数学研究太耗神?”
我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对着窗外的雨幕进行了一番深刻的灵魂出窍。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感觉脸上的肌肉像是在抗议加班。
“没什么,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