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十一月,雾霭深重。
白厅的冬日,天色总是亮得迟缓。
清晨的浓雾如同灰色的潮水,淹没了纳尔逊纪念柱的基座,将过往行人的身影晕染成模糊的剪影。
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渗入骨髓,与白厅建筑群那庄严而冰冷的石墙内外呼应。
埃德蒙·泰勒裹紧了大衣的领口,快步穿过唐宁街附近一条狭窄的铺石小巷,手中紧握着一只装有今日会议关键数据的皮质公文包。
他的身影在煤气路灯昏黄的光晕下一闪而过,深绿色的大衣下摆划开浓稠的雾气。
“早安,泰勒博士。”
他的秘书,卡特夫人,一位总是将灰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谨的中年女士,已经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捧着一叠更厚的文件夹。
“早安,卡特夫人。”埃德蒙颔首,接过文件,目光迅速扫过最上面的紧急标记。
“九点半,跨部门资源协调会议,由财政部牵头。这是议程和背景资料。另外,空军部的霍奇森准将希望能在会议前与您简短沟通,关于他们新建机场附属医院的药品储备标准。”
卡特夫人的语速快而清晰,像一台精密的发报机。
“请回复霍奇森准将,我十五分钟后在办公室等他。”
埃德蒙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迅速做出判断。
他脱下大衣挂好,露出里面熨帖的深蓝色西装。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深绿色的眼眸中沉淀着思考。
空军部……这意味着药品需要适应高空运输和不同气候条件下的稳定性,标准必须重新评估。
他需要在那短短的十五分钟内,快速消化相关数据。
霍奇森准将准时到来,是一位身材高大、声如洪钟的军官,言语间带着飞行员特有的直接与些许傲慢。
埃德蒙耐心倾听,偶尔提出关键问题,指尖在文件上某个关于温度耐受性的数据点轻轻敲击。
“准将,根据现有数据,你们要求的低温阈值,会使目前标准包装下的青霉素效价在持续运输中下降百分之十五。我建议考虑增加隔热层,或者,”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调整储备周转频率,这需要你们后勤部门的配合。”
霍奇森准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年轻的文官对前线后勤细节如此了解,且一针见血。
他脸上的傲慢收敛了些,开始真正与埃德蒙讨论起可行性方案。
送走准将,埃德蒙立刻赶往会议室。
红木会议桌旁已坐满了人,大多是穿着笔挺军装或深色西装的中年及以上男性。
埃德蒙的存在,如同一滴冷水滴入热油——他太年轻,气质过于冷静,与周围那些习惯用资历和音量说话的人格格不入。
“战时医药生产与分配专家委员会”如同一架庞大而齿轮交错的机器,每一个决策都牵扯着前线无数士兵的生命与后方复杂的政治博弈。
埃德蒙以其在米尔顿无可辩驳的功绩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逻辑能力,迅速在这架机器中占据了一个关键位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被全然接纳。
白厅的运作规则与米尔顿截然不同。
在这里,专业知识往往只是筹码之一,更多的较量发生在会议桌下的眼神交换、走廊里的低声交谈,以及那些措辞严谨却暗藏机锋的备忘录里。
长条桌两侧,分别坐着来自陆军、海军和空军的代表,以及负责民用医疗储备的卫生部官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无声的硝烟。
“我再次强调,北大西洋航线的护航舰队,士兵们暴露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伤口感染风险远超其他战区!我们必须优先保障……”
一位脸颊红润、嗓门洪亮的海军上校用力敲着桌子。
“荒谬!”
一位瘦削的陆军准将立刻打断,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