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彻底陷入癫狂与迷茫的男人。
“你的先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传给你的,不是回归故土的希望,而是永世不得解脱的执念。
他们不是被抛弃,而是自己选择了流放。”
“他们将对‘守护者’同族的怨恨,对‘噬界之物’的恐惧,对力量衰退的不甘,全部扭曲成了对这个世界的仇视。
他们教会了你如何去恨,却从未教过你如何去爱脚下的这片土地。”
“所以,你才会觉得毁灭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在你心里,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你的家。”
苏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夜鸦的心口。
他那套支撑了他一生的、关于“回家”
的悲壮叙事,在苏九这番话面前,被砸得支离破碎,露出了底下那自私、偏执又可悲的内核。
夜鸦眼中的癫狂和怨毒,一点点地褪去。
他呆呆地看着苏下,嘴唇翕动,却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反驳,却现苏九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灵魂最深处挖出来的、他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真相。
是啊……
他们真的是想回家吗?
还是,只是想向那些抛弃他们的“同族”
证明,他们的选择是错的?
他们真的是为了血脉的延续吗?
还是,只是无法接受自己从“神”
沦为“人”
的失落?
所谓的“回归”
大业,从头到尾,或许都只是一场跨越了无数代人的、盛大而可笑的自我欺骗。
“我……”
夜鸦张了张嘴,喉咙里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响。
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不是被打败的愤怒,不是计划失败的不甘,而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现自己穷尽一生追求的,都只是一个笑话的、彻底的虚无。
他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所有的精气神,都在这一刻,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不再是那个搅动风云、视众生为蝼蚁的“夜影”
领袖,只是一个迷失了千年、找不到回家路的可怜人。
苏九看着他,心中再无半分杀意。
他明白了。
夜鸦并非纯粹的恶。
他的恶,源于被扭曲的历史,源于代代相传的怨念,源于对失落家园的病态渴望,以及对古老真相的无知和误解。
他是一个加害者,同时,也是一个受害者。
一个被仇恨的枷锁,捆绑了一生的囚徒。
秦海在旁边听得是云里雾里,但他看懂了一件事。
他看着那个瘫坐在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夜鸦,又看看身旁虽然虚弱、但身形笔挺如松的苏九,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靠,九哥,你这嘴皮子……比你那桃木剑还厉害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直接把人给说到怀疑人生了。”
苏九没有理会他的贫嘴。
他收回了目光,心中那份战胜强敌的激荡,早已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夜影”
组织,是夜鸦。
直到此刻他才现,真正的敌人,是那段被尘封、被扭曲的古老历史,是那个名为“源界”
的、正在崩塌的牢笼,以及那份跨越了两个世界的、沉重的因果。
而他,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觉醒了的“守护者”
后裔,似乎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缓缓转身,不再去看那个已经彻底失去威胁的男人。
“我们走。”
他对秦海和夏子轩说。
“走?那他……还有这些家伙怎么办?”
秦海指了指夜鸦和那些还在地上呻吟的反噬者。
苏九的脚步顿了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话,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