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咆哮,在第二天黎明前,终于开始减弱。
仿佛一只发狂的巨兽耗尽了力气,风声从撕心裂肺的尖啸,渐渐变成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呜咽。铅灰色的云层并未完全散开,但边缘开始透出病态的青白色光亮。雨势转小,从倾盆瀑布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冷雨。海浪虽然依旧汹涌,但已不再是那种要吞噬一切的、毫无规律的疯狂,逐渐恢复了某种属于大海的、虽然暴戾却相对有序的节奏。
血锚号如同一头遍体鳞伤、精疲力竭的巨鲸,随着长浪起伏。甲板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断裂的绳索、破碎的木板、散落的杂物,以及几处触目惊心的、被巨浪拍击出的破损。两门小口径火炮的炮架被扯坏,炮身歪斜。前桅的斜桁彻底断裂,垂下的帆布和索具像破烂的裹尸布,在潮湿的晨风中无力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木头断裂的清新气味,以及一丝难以消散的、类似硫磺和腐败物混合的怪异气息——那是飓风过后特有的味道。
最糟糕的损失是人员。林海在协助清理甲板时,从水手们疲惫而麻木的低语中拼凑出信息:至少七个人在风暴中被卷下海,尸骨无存;还有三人重伤,躺在底舱或临时腾出的角落里**;轻伤者不计其数。整个船都笼罩在一种劫后余生、却又因巨大损失而沉闷压抑的气氛中。
亨特船长站在艉楼前,脸色如同此刻的天空一样阴沉。他身上的墨绿色外套湿透紧贴着身体,脸上新增了几道被飞溅碎木划出的血痕,更添狰狞。他默默扫视着受损的船只和萎靡的船员,最后,目光落在了正在协助捆绑散落索具的林海身上。
林海的状态也很差。双手的伤口被雨水和海水泡得发白、肿胀,涂抹的鱼油膏早已冲刷干净,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着昨日的超负荷运作,寒冷和湿气让他忍不住微微发抖。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忙碌,一方面是为了御寒和活动僵硬的肢体,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有用”,而且正在履行“有用”的职责。
“林海。”亨特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附近忙碌的水手们停下动作,竖起耳朵。
林海停下手中的活,转身面向亨特,微微低头:“船长。”
亨特走近几步,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在他受伤的双手上停留了片刻。“手怎么样了?”
“皮肉伤,不碍事,船长。”林海回答。
亨特点点头,没再追问伤势,而是说:“昨晚,你做得不错。没有你提醒转向的时机,还有那些调帆的说法,血锚号现在可能已经躺在海底喂鱼了。”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多少褒奖的意味,但这话本身,在这等级森严、功劳往往被上层独占的海盗船上,已经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公开承认。
周围的水手们交换着眼神,复杂难明。有钦佩,有惊讶,也有不易察觉的嫉妒。但没人出声质疑。风暴中林海的表现,许多人都看在眼里。那种在绝境中展现出的、不同于蛮力搏杀的冷静判断和精准指令,让最粗野的水手也不得不承认其价值。
“是船长决断正确,船员们执行得力。”林海把姿态放得很低,“我只是……碰巧感觉到一点风浪的变化。”
“碰巧?”亨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种‘碰巧’,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