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血锚号,在失去月光与大部分星光后,如同一头在墨汁中潜行的巨兽,只剩下船艏破开波浪的汩汩声和木料持续不断的**。底舱的黑暗更加浓稠,只有梯口上方那盏长明油脂灯投下的一小团昏黄光晕,勉强勾勒出栅栏扭曲的影子和蜷缩的人形轮廓。
林海靠坐在惯常的角落,并没有睡着。白天与艾莉西亚的交谈、那些海图和星表、女人眼中瞬间闪过的惊异与随之而来的深深戒备,以及黑牙眼线匆匆离去的背影,像一群盘旋的夜鸟,在他脑海里纷乱地扑腾。他知道自己可能打开了一扇门,但门外等着的是救赎之路,还是更深的陷阱,不得而知。
对面隔间,那个少年俘虏在睡梦中发出含糊的呓语,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抗生素似乎起了作用,这大概是黑暗中最微弱的一点亮光。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从梯口传来。不是看守换班时那种沉重的步伐,而是带着某种鬼祟的节奏。油脂灯的光晕晃动,映出黑牙萨奇那张尖瘦阴鸷的脸。他独自一人走下梯子,手里没拿鞭子或武器,反而提着一个不大的、深色的陶土罐子。
看守立刻挺直了身体,脸上堆起谄媚的笑:“黑牙大副,您怎么下来了?这儿又脏又臭……”
“闭嘴。”黑牙不耐烦地挥挥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底舱,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林海身上。他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踱步到栅栏前。
“林海,是吧?”黑牙的声音在寂静的底舱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黏腻的亲切,却让人脊背发凉。“听说,你今天帮了艾莉西亚女士一个小忙?捡了张纸?”
消息果然传得飞快。林海心中一凛,面上却保持平静,慢慢站起身。“是的,大副。只是碰巧捡到,还给了医生。”
“碰巧?呵呵。”黑牙低笑起来,笑声干涩,“我听说,你还跟她聊了聊星星?真是个多才多艺的‘货物’啊。”他上下打量着林海,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新奇之处。“懂船,懂药,现在连航海士的活儿都能插上一手……亨特船长知道了,一定会很‘欣赏’你。”
“大副过奖了。只是一点粗浅见识,比不上船上的专业人士。”林海尽量让语气显得谦卑甚至惶恐。
“粗浅见识?”黑牙不置可否,他晃了晃手里那个陶土罐子。罐口用软木塞封着,但一丝浓郁的酒香混合着某种更烈的、刺鼻的气味还是隐隐透了出来。“你看,我这个人呢,最喜欢‘有用’的人才。尤其是像你这样,从‘远方’来的,带着点……特别本事的人才。”他拔掉软木塞,一股更冲的、类似于劣质朗姆酒混合了硫磺和腐败水果的浓烈气味弥漫开来,连底舱固有的恶臭都压下去几分。
黑牙将罐子凑到栅栏边,几乎要塞进来。“来,尝尝。这是我从一个西班牙教士那里弄来的‘圣血酒’,加了点特别的香料,够劲!算是我对你今天‘乐于助人’的……一点小小奖励。”
奖励?林海看着那罐可疑的液体,心中警铃大作。黑牙绝无可能好心到赏酒给他这个底层“货物”。这更像是试探,或者……陷害。酒里可能加了料,喝下去不知会怎样。就算酒没问题,接受大副私下赏赐,也可能被视为结党或贿赂,触犯亨特船长那模糊而严酷的船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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