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和裤管,惨笑道:“草民……草民没忍住,刚回村跟浑家说了两句,天上就劈下一道雷……房子烧了,草民的手脚……也就这么没了……那是仙罚啊陛下!仙罚啊!”
说到最后,他嚎啕大哭,那种绝望听得在场众人心惊肉跳。
“信物何在?”嬴政呼吸急促。
王梦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层层丝绸包裹的小盒子,高举过头。
一群身穿玄色方士袍服的太卜、方士,正围着那块石头,如同一群发现了稀世珍宝的苍蝇。他们时而闭目嗅探,时而屈指掐算,嘴里念念有词,
“东来紫气,凝而不散!此乃仙家之物无疑!”
“此石蕴含五行精粹,触手温润,非凡间之物,非凡间之物啊!”
嬴政高坐龙椅,此刻正死死盯着那块石头,一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神情在帝王的威严与凡人的渴望之间微妙地摇摆。
他的身侧,赵高垂手侍立,脸上不见了前几日的颓丧,低眉顺眼,嘴角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另一侧,胡亥更是满脸红光,眼神里全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期待,他不时瞥向殿门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人来见证他的胜利。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
“太子殿下、丞相、通武侯到——”
扶苏一袭玄色太子常服,与李斯、王贲并肩踏入章台宫。一进殿,他就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气,眉头不自觉地轻轻一蹙。
殿内的气氛太过诡异。
而高踞其上的父皇,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痴迷光芒。
扶苏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儿臣(臣),参见父皇(陛下)。”三人齐齐躬身行礼。
“免礼。”嬴政的目光从那块“仙石”上挪开,缓缓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扶苏身上。那眼神,让扶苏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太子来了,正好。”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指了指殿中的王梦和那块石头,“此人,自东海仙山归来,带回了这块长生石。众方士皆言乃是祥瑞,是仙人感应朕之诚心,特赐的仙缘。”
他顿了顿,拿起那块石头在手中把玩,似乎极为迷恋那温润的触感和独特的香气。
“太子,你博览群书,见识不凡。你且说说,此事是真是假?”
王贲眉头紧锁,悄悄给扶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谨慎回答。
承认其真,等于认同鬼神之说,助长父皇寻仙问道之心,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否定其假,等于当众驳斥父皇的“仙缘”,是在给父皇那颗滚烫的心泼上一盆冰水,其后果不堪设想。
扶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走上前,对着那块所谓的“仙石”仔细端详了片刻。那股异香,他似乎在某本南越郡县志的杂谈中见过记载,名为“龙涎”,是海中某种巨兽的凝结物,极为罕见,燃之异香扑鼻,有静心凝神之效,被沿海的巫祝奉为神物,但与长生,没有半分关系。
他心中有了底。
扶苏转身,对着嬴政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内。
“父皇,儿臣以为,鬼神之说,虚无缥缈,存而不论。长生之道,在于内圣外王,在于澄清吏治,万民归心,国祚绵长。如此,则大秦江山万世,父皇之功业,亦可与天地同寿,这才是真正的长生。”
“至于此人所言,光怪陆离,闻所未闻。此石虽异香扑鼻,却未必是仙家之物。恐为乡野村夫偶得奇物,为求富贵而编造的臆想,更需警惕,是否为别有用心之人,欲借鬼神之说以惑乱朝纲。此事体大,不可轻信。”
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他没有直接说“这是假的”,而是将之定性为“不可轻信”,将皮球踢回给了“详查”。
然而,此刻的嬴政,想听的却不是道理。
嬴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他摩挲着“仙石”的手指停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