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绘製下来。
一张张粗糙简陋的图纸,如涓涓细流般被送回中军大帐,由专门的文吏进行整理、比对、匯总,最终拼凑成一幅越来越详尽、越来越精准的弋阳城防全图。
与此同时,数万隨军民夫被组织起来,在营地后方的林地里大兴土木。
震天的砍伐声中,一棵棵巨大的原木被放倒,运回营中。在工匠营的指挥下,民夫们开始热火朝天地建造云梯、衝车,以及一种高达数丈、形如怪兽的巨型移动箭楼——巢车。
整个大营於沉默之中,悄然磨礪著自己的爪牙,等待著一击致命的时刻。
八月十八。
黄历上书:秋高气爽,天乾物燥,宜动土,宜出兵。
卯时刚过,天色蒙蒙亮,沉寂了数日的刘靖大营,营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轰然大开。
“轰隆隆……”
大地开始发出轻微的震颤,仿佛被这头醒来的巨兽搅动了睡梦。
袁袭一马当先,玄甲黑马,率领著整整一千名黑甲骑兵如黑色的潮水般奔涌而出。
他们並未集结成適合衝击的密集阵型,而是在衝出营门后,迅速以十人为一队散开,化作上百股黑色的溪流,朝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如同撒出去的无数眼睛和耳朵,警戒著大军的四方。
紧隨其后,是军主病秧子率领的“火炽军”。
五千名步卒排著整齐的队列,迈著沉稳得令人心悸的步伐,在旷野上缓缓展开,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刀枪如林,甲光耀日,一股冰冷而惨烈的肃杀之气,直衝云霄。
再之后,是数千名被徵募的民夫。他们推著数十架高大的云梯、沉重的撞木衝车,以及三座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巢车,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高坡之上,刘靖端坐於紫锥马上,身旁是季仲、庄三儿等一眾高级將领。
他平静地注视著自己的大军如同精密的器械般,一丝不苟地展开部署,眼神古井无波。
“传令。”
刘靖缓缓抬起手。
“擂鼓!”
“咚!咚!咚!”
三通鼓罢,雄浑的战鼓声如雷,响彻云霄,驱散了清晨的薄雾。
但刘靖的下一道命令,却让身旁的季仲脸色陡然微变。
“命病秧子,率『火炽军』第一、第二都,以云梯、衝车,试探性攻击弋阳南门。以一炷香为限,无论战果如何,即刻鸣金收兵!”
“主公!”
季仲忍不住,策马上前一步,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满是急切与不解,“弋阳城防坚固异常,更有闻所未闻的双层瓮城。此番强攻,无异於驱使弟兄们拿血肉之躯去填那无底的深渊!我军兵力本就宝贵,何以……”
他想说“何以如此草率行事”,但话到嘴边,看著刘靖那张不起波澜的侧脸,终究是没敢將这句冒犯之语说出口。
刘靖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如铁,牢牢锁定著远方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坚城。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带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冰冷。
“季將军,你以为,我是在让他们去送死吗”
季仲心头一滯,吶吶无言。
“不。”
刘靖缓缓摇头,语气中透著一种极致的冷静:“我是在让他们用命,去为我探明这座坚城的『虚实』!”
“虚实”
季仲咀嚼著这个词,眼神从最初的疑惑不解,渐渐转为一丝恍然。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也隨之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刘靖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冰冷无比,剖析著战爭最残酷的本质。
“我要知道,敌军城头箭阵的疏密缓急,能支撑几轮齐射而不至力竭!”
“我要知道,他们那些用以守城的床弩,究竟藏於何处的角楼,其弩箭所不能及的『死地』,又在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