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眼神微凝,薛斩将琉璃之利与最迫切的军国大事直接挂钩,切入点精准而有力。他并未打断,示意继续。
“其二,开启‘贸易乾坤’之门!”薛斩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中带着一种纵横捭阖的豪迈,“我大唐海纳百川,万国来朝,然现今市舶之利,多赖丝绸、瓷器、茶叶等物。琉璃现世,其瑰丽无双,晶莹剔透,乃西域胡商、南洋番邦乃至极西之地前所未见之奇珍!其价值,远超等重黄金!”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等可严控顶级精品琉璃之流出数量,行‘奇货可居’之策,于广州、扬州等市舶司重地,专设琉璃贸易之所。以其无可抗拒之魅力,必能引得各国商贾趋之若鹜,竞相抬价!届时,我等可换回的,将不仅仅是金银,更是大量的西域良马以强我骑兵,优质的皮革、药材以充实储备,乃至可能换来我大唐急需的海外作物种子、特殊矿产,乃至……某些关键的工艺技术!此乃以无用之沙石,行‘贸易战’于无形,夺四海之利以肥己身!其利,岂是如今市舶岁入所能比拟?此门一开,财源将如江海奔流,源源不绝!”
这番言论,已然超越了简单的商业范畴,涉及到了国家层面的经济战略和资源博弈。李世民眼中精光爆射,他显然被这个极具冲击力的构想所吸引。以琉璃为战略武器,撬动整个国际贸易格局,此子野心之大,眼光之毒,实在骇人!
“其三,开启‘格物革新’之门!”薛斩伸出第三根手指,语气变得深沉而充满使命感,“琉璃之术,绝非终点,而是一个开端!它证明了‘格物’之力,可穷究物理,化腐朽为神奇!薛某正在尝试烧制透明度更高、更坚韧、更宜用于建筑窗牖、器皿乃至军国器械的琉璃。若能成功,便可替代部分昂贵的蚌壳、云母乃至铜铁,大幅降低成本。更进一步,此等钻研精神,若能推而广之,鼓励工匠钻研技艺,改进农具、织机、舟车,乃至探索天文地理,其所能创造之价值,将远超琉璃本身!此乃开启民智,夯实国力之根本大道!若朝廷能重视此道,设立相应机构,奖励发明创造,假以时日,我大唐之物力、财力、国力,必将迎来脱胎换骨之变!”
三重门户,由近及远,由实到虚,由财富到战略,再到根本性的生产力革新,薛斩构建了一个层次分明、环环相扣的宏大战略构想。这已远非一个商贾或诗人的眼界,而是具备了宰辅之才的深远谋略!
李世民久久不语,他端起面前那盏早已微凉的“蒙顶石花”,指尖摩挲着温润的天青瓷盏,目光低垂,仿佛在消化这庞大信息带来的冲击,又似在权衡其中蕴含的无限可能与潜在风险。雅间内,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他放下茶盏,抬起眼,那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深沉。他抛出了第二个,也是更为敏感的问题,直指薛斩的立身之本与朝堂漩涡:
“薛斩,你之才具,朕已窥见一斑。然,你拒魏王招揽,讽清流虚文,持身孤高,如今又欲掌此倾国之利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你可曾想过,你将面对何等狂风骤雨?世家门阀,盘根错节,其势滔天,你以一己之力,如何抗衡?你之立身之道,究竟何在?”
这是在问他如何在这凶险的权斗格局中生存,问他与现有庞大利益集团为敌的底气和策略。
薛斩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绽放出一抹混合着桀骜与冷峭的笑容,那诗会之上睥睨群伦的狂生气质再次展露无遗。
“贵客此问,直指本心。”他朗声道,“薛某行事,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合乎于本心!魏王招揽,非薛某志趣所在,阿附权贵,非薛某立身之道!清流空谈,于国无益,于民无利,薛某耻于与之为伍!道既不同,何须强融?若因此便被视为异类,遭受攻讦,薛某……引以为荣!”
他语气一转,变得更加犀利,如同出鞘之剑,寒光凛冽:“至于世家门阀?薛某承认,其千年积淀,于文化传承,于典章制度,确有其功。然,时至今日,其中诸多高门,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