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山雨
正月十五。
雨滴细,同如银针,刺在一张张黯然的面庞之上。
河水上的霜层渐渐消融,停靠在河岸前的大船愈发繁多,似如一道大山,几乎要將对岸的百里旷野阻绝。
马儿嘶鸣,牲畜躁动,犹如山峦崩塌,天灾將至。
遗留在营舍城池內的“晋军”,望著同袍带著脸上沉重的神情而收拾行囊,既有不舍,又有落寞,但更多的则是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忐忑。
留守在关中诸郡的,南军占半数,“新军”占半数,前者思乡之情深厚,后者与眾多百姓別无一二,厌战,惧战已集成阴霾,迫需大军作为后盾,再而滋长出消散的信勇。
军营中不安寧,各处府邸鄔堡庄园中不安寧,汉胡百姓亦不能免。
丝竹之乐,纵情之声不復,酒后挥洒的癲狂模样不復,高谈阔论品茗者不復,劳作于田野的农夫不復,蓄养著羔羊、牲畜的牧民不復。
关中再次笼罩於姚泓在位时的沉寂,他们却不曾想,囚於台狱之中的前秦天子、皇后宗亲等,亦是惶恐难安。
此等大事,本该犹如姚兴去世般牢牢压住风声,却没曾想如洪潮过堤,一泻千里,短短十数日,弄得风云不止,天下皆知。
京兆已有些许不忿士人,在私底下旁敲侧击的指斥“肉食者”之无能,他们虽暂时不敢道出那人的名讳,但言谈举止,与昔日判若两人。
长安士民见一名名士卒车马於各处城门鱼贯而出,无不惊惧。
丞相府前,王尚急声问道:“度玄二人还未来”
在其侧后的宗敞甫一摇头,王尚见状,脸色更为焦急。
“敬仁呢他常在明公左右,出了此大事,怎不曾知会我等一声”
梁喜、淳于昱等面面相覷,最后皆是无奈摇头,以示不知情。
不安感隨著对局势失去掌控感后,王尚心急如焚,诸多前秦大臣也无一例外。
向来看透世事的他们,得知刘裕要领军南下,至於是回建康还是南阳,至今还杳无音讯,將往后动向遮掩的密不透风。
眾人实是想不明白,现今有能耐遮掩,怎刘穆之病危的消息却传播如此迅捷,犹如五雷轰顶,措不及防。
王尚等虽从未去过江左,但知刘穆之对於晋廷意味著什么,將其比作蜀汉之诸葛,亦不为过。
诸葛亮身死后,蜀汉延续三十载,国情却每况愈下,直至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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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不同往日,晋之天下不会消亡,可他们这群人,却离消亡不远了。
事情刚一散播时,秦地士民还未有现今作態,直至岭北诸郡探风的夏军游骑愈发增多,层出不穷,若非痴傻,皆能看出其期盼此时久矣。
只待刘裕领军彻底撤离,他们便要同草原野兽般猛扑上来,分食血肉。
雨势渐大,雨滴打在帛伞,先是急速倾斜至边缘,慢慢凝聚成豆大般的水珠,盪在平地,溅在履侧。
“轰!”朱漆大门陡然大开。
门栏处,壮如顽熊的丁旿怒瞪眾人,遂一摆手。
两列顶盔摜甲的武士猛然奔出,甲叶振颤声混著刀鞘的錚鸣声此起彼伏,似如弦乐,匀称的透过胸腔,直抵心神。
“主公有令!汝等不得聚在门前,速给本督护归家去!!”
眾人听得吼声,不由一愣。
一文士经受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道:“你不过一督户!有何能驱赶我等
事关国之大事,应当令明公於宫中商议,怎能不告————”
话未完,冷锋已至脖颈前,水滴自剑柄流淌而下,浸入衣袍之中。
待丁旿再一摆手,“哐当”一声,长刀严丝合缝的再次入鞘。
文士身心俱颤,长呼了口气,嚅了嚅嘴,不敢再言。
王尚眉头紧皱,他上前一大步,立於雨中。
“丁督户依令办事,我不愿指斥,仆等为主公尽心尽力,经略关中,现赫连勃勃虎视眈眈,举国动盪,主公却要在关中百姓慌乱之时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