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落在陈铁柱放在一旁雪地上的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上。那盒子经过河水浸泡和剧烈震荡,表面的锈迹脱落了一些,隐约露出了几个被腐蚀得模糊不清的德文字母和奇异的符号。幽蓝的光芒似乎沉寂了,但那股冰冷的诡异波动依旧存在。
老马涣散的瞳孔在看到那铁盒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回光返照般,一股惊人的力量让他猛地攥紧了杜三锤的手!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地挤出几个字:
“盒……盒子……不祥……鬼子……命根子……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向北方,眼神中充满了急迫和一种临终托付的沉重:
“找……找北平……燕……燕京大学……司徒……雷登……美国人……能……能……” 话未说完,他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紧攥的手无力地松开,头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声息。
“马老哥——!”杜三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抱着老马逐渐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幸存的船工也扑倒在地,痛哭失声。
寒风呜咽,卷起雪沫,扑打着陈铁柱布满冰碴和血污的脸颊。他僵硬地蹲在老马的遗体旁,瞳孔深处似乎有风暴在凝聚、炸裂,最后归于一片死寂般的冰寒。又一个为他而死的人!又一个!冰冷的河水似乎倒灌进了他的心脏,冻僵了所有的感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和那刻骨铭心、如同岩浆般在冰壳下汹涌的仇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合上了老马那双兀自圆睁、充满了不甘和嘱托的眼睛。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然后,他猛地抓起地上那个冰冷的铁盒!粗糙的大手死死攥住盒体,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要将这带来灾厄的金属捏碎!
北平!燕京大学!司徒雷登! 老马用生命换来的最后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埋了老马……带上他……”陈铁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冰冷得如同这河滩上的石头。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风雪中如同铸铁的雕像,目光投向北方——那风雪弥漫、危机四伏、却承载着唯一希望的方向。
几天后,通往热河省边缘的一条崎岖山道上。
寒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的积雪和沙尘,打得人脸上生疼。一支混杂着溃散的东北军士兵、携家带口的难民、推着独轮车的小商贩的庞大队伍,如同一条绝望的长蛇,在崎岖的山路上缓慢蠕动。人声嘈杂,哭声、咳嗽声、牲畜的嘶鸣声、军官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末世的悲凉和混乱。
陈铁柱和杜三锤混迹在人群边缘。陈铁柱换上了一件从死去士兵身上扒下的、打着补丁的破旧灰色军棉袄,宽大却掩不住他魁梧的身形。他背上依旧背着那个用破毡布层层包裹、如同巨大龟壳般的沉重铁盒。伤口在粗劣的包扎和寒风的侵袭下隐隐作痛,但他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冻硬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他的脸如同石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老马临终的嘱托,如同无形的烙印,刻在他的灵魂里。北平,燕京大学,司徒雷登……这是他唯一的、必须完成的目标!为此,他可以忍受一切!可以穿越任何地狱!
杜三锤裹着一件油腻的羊皮袄,冻得瑟瑟发抖,胖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惊魂未定。他紧紧跟在陈铁柱身后,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不时担忧地看一眼陈铁柱背上那个沉重的负担,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有恐惧,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的沉重。
“……听说没?山海关昨天……昨天丢了!小鬼子的大炮轰塌了城墙!” 人群中,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声音颤抖着对同伴低语,充满了绝望。 “关内……关内能守住吗?少帅……少帅会带兵打回来吗?”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声音带着哭腔。 “打回来?做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