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青砖地晒得发烫。德麟攥着童秀云的手,掌心的汗把粗布褂子的袖口洇出一小片深色。
两人站在写着“民政科”的木牌下,秀云的辫子梢沾着几缕金黄的稻穗。早上从田里过,被风吹上的。
“进去吧。”德麟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沉些。秀云抬头看他,眼里映着檐角的灰瓦,轻轻“嗯”了一声。
办事的同志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接过两人的介绍信,在表格上一笔一划写名字。
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秀云盯着墙上“婚姻自主”的红标语,想起三个月前在苞米地里,德麟红着脸说“咱也领个结婚证吧,守守新规矩。”
童秀云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红色的硬皮结婚证递过来,德麟的手晃了一下。展开来看,繁体字的“夏德麟”与“童秀云”并排挨着。背景是“自主自愿”四个宋体字格外挺括,像四个站得笔直的见证人。
证书边缘绣着缠枝莲,间或缀着饱满的麦穗,金色的描画在阳光下闪。
秀云指尖划过麦粒的纹路,忽然想起额娘说的“过日子就像种麦子,得两人攥着劲”。
秋收的时候,夏三爷家的土坯房里飘起艾草的香。
秀云躺在铺着新谷草的炕上,粗布褥子被汗浸得发潮。炕沿边,夏张氏把第二捆谷草抖松,嘴里念叨着“谷草接地气,孩子落草才稳当”。
德麟蹲在门槛外,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见秀云压抑的喘息声,心里既心疼又愧疚。
窗棂透进的天光慢慢斜了,忽然一声清亮的啼哭撞出来,像颗小石子砸在院子里。
德麟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门板上也没觉疼。
夏张氏撩开门帘,满脸是笑,手里裹着块红布:“是个小丫头,嗓门亮堂着呢!”
德麟踉跄着往里闯,被娘一把拉住:“别急,先挂红布。”
夏张氏早备好的红布条,是秀云陪嫁的红绸剪的,这会儿系在门右的木栓上,风一吹,红得像团跳动的火苗。
“丫头挂红,日子红红火火。”她拍了拍德麟的肩,“进去吧,轻点儿。”
炕沿边的谷草上,小婴儿裹着红布,眼睛还没睁。小拳头攥着,哭声却一点不含糊。
秀云累得睁不开眼,嘴角却弯着,伸手碰了碰孩子的脸蛋:“叫啥名好?”
德麟蹲在炕沿,盯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忽然说:“叫穗儿吧,你看她哭起来,像咱家麦穗灌浆时那么有劲儿。”
穗儿落草的当天晚上,夏张氏揣着两斤红糖,往村东头的老张家去了。
“得请你家三嫂子来开奶。”夏张氏拉着老张三嫂的手,“你看你,仨娃养得壮实,身子骨又利索,穗儿沾沾你的福气。”
张三嫂是村里有名的利索人,挽着袖子就跟着来了。进门先洗了手,接过夏张氏递来的小米粥喝了半碗,才挨着炕沿坐下。
她解开衣襟,把穗儿轻轻抱在怀里,指尖拢着孩子的小下巴:“丫头别怕,三大娘给你送口甜的。”
穗儿像是闻到了味,小嘴巴吧嗒着凑过去,吃得急,小腿儿还往三嫂的胳膊上蹬着。
秀云看着,眼眶忽然热了。
想起额娘说过,头口奶得请有福气的人喂,孩子将来才结实,原来这就是“开奶”。是把旁人的福气,一口口喂进自家孩子的嘴里。
开奶刚完,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夏张氏眼睛一亮,迎出去:“他李叔来啦?”
夏三爷和村西的李木匠进来了,李木匠为人憨厚,家里俩儿子一个闺女,样样周正。
“特意挑的你。”夏张氏把穗儿抱过来,“咱穗儿得像你,实诚,手巧。”
李木匠搓着手,笑得有些腼腆,往前凑了凑。
穗儿刚好醒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忽然咧嘴笑了。
“哎,这丫头认人呢!”李木匠乐了,从身后拎出包红糖,“给穗儿的见面礼。”
夏张氏赶紧接过来:“采生人给的糖,甜到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