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铁骑大营,坐落于两淮腹地的一处高坡之上,营寨连绵数十里,玄色的旗帜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上书一个遒劲有力的“范”字,远远望去,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大营西北角的囚帐区域,更是守卫得密不透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玄甲士兵皆是燕云铁骑中的精锐,他们身着冷硬的玄铁铠甲,铠甲缝隙间还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血渍,手中长枪寒光凛冽,枪尖直指地面,仿佛随时能刺穿来犯者的胸膛。这些士兵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那顶孤零零矗立的囚帐,连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警惕,连虫豸都不敢轻易靠近。
囚帐之内,空间并不算狭小,却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两条石凳,地面铺着干燥的稻草,却依旧挡不住丝丝寒气从地底渗出。袁朗斜倚在冰冷的帐壁上,身上穿着粗麻布缝制的囚服,布料粗糙,磨得皮肤有些发痒,却丝毫掩盖不住他那一身悍勇之气。他身形魁梧,肩宽背厚,即使坐着也难掩挺拔身姿,常年征战留下的伤疤在囚服下若隐隐若现,那是属于武将的勋章。他双手抱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均匀而深沉,仿佛周遭的森严守卫、帐外的风吹草动都与他无关,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透着一股孤高与桀骜。
他想起归降王庆的这些年,心中五味杂陈。他本是两淮一带的豪杰,自幼习武,练就一身好武艺,渴望能在乱世中闯出一番天地,保一方百姓平安。王庆起兵之初,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赈济灾民,惩治贪官,让他误以为遇到了明主,便带着麾下一群兄弟投靠了过去。可谁知,王庆一旦势力壮大,便暴露了本性,骄奢淫逸,残暴嗜杀,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曾经富庶的两淮之地搅得民不聊生。他多次劝谏,却被王庆斥为“妇人之仁”,渐渐被边缘化。此次燕云铁骑攻城,王庆兵败如山倒,仓皇出逃之际,带走了滕戣、滕戡等心腹,却将他这个镇守孤城的大将弃之不顾,任由他被敌军擒获。
想到此处,袁朗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憋屈与愤懑。他并非愚笨之人,王庆的自私凉薄,他早有察觉,只是他性格刚烈,认定了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更不屑于做出背主求荣之事。可如今,这份坚持似乎成了一个笑话,他为了所谓的“忠义”死守孤城,换来的却是主子的弃之如敝履。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与士兵巡逻时的急促脚步截然不同。袁朗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紧闭的双目依旧没有睁开,但周身的气息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警惕起来。
脚步声在囚帐门口停下,紧接着,传来守卫恭敬的问候声:“王爷!”
袁朗心中一动,王爷?莫非是燕云铁骑的统帅范正鸿?他虽被囚禁,却也听闻过范正鸿的大名。此人原是朝廷将领,因不满朝中奸臣当道,愤而率领部曲在燕云一带自立,组建燕云铁骑,军纪严明,作战勇猛,不仅多次击败来犯的贼寇,还严禁部下骚扰百姓,就是他打败了王庆,将自己囚在这里在两淮一带口碑极佳。只是,他为何会亲自来这囚帐?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身着玄色常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绣着暗纹,低调而奢华,腰间系着一块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儒雅,却又不失武将的刚毅,眼神深邃如潭,仿佛能看透人心。他身后并未跟随任何亲卫,只身一人走入帐中,那份对自己武力从容与自信,绝非寻常人所能拥有。
守卫对着来人躬身行礼,而后悄然退了出去,顺手将帐帘放下,帐内顿时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只有帐外风吹旗帜的猎猎声隐约传来。
袁朗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如同两道利剑,直直看向范正鸿,没有丝毫畏惧。他打量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燕云统帅,心中暗自思忖:此人果然气度不凡,难怪能将燕云铁骑治理得如此精锐。
“范王爷亲自来囚帐,是想杀我,还是想劝我归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