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湿润的泥土——像极了当年儿子贴在她怀里的小脸。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小满举着个纸灯笼从草垛后钻出来。
灯笼光映着九个土堆,像九颗未眠的星。
林姐姐!小满的声音带着惊颤,碑基上有......有九个小坟!
林晚儿握着小满的手往废墟跑时,夜风掀起她的衣角。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像敲在她心上。
月光漫过九个土堆,漫过被碎瓷划得深浅不一的石面,最后停在那个未完成的字上。
她突然想起笑掌柜临终前说的话:最好的灶,该长在百姓的胃里。
此刻,胃里的温度正在她掌心发烫——那是小满的手,是郑老拐的炭棍,是田三婆的碎瓷,是所有没被名字困住的心跳。
林晚儿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边上的小土堆。
泥土的凉意在指腹漫开,却比任何名字都滚烫。
去把凿子拿来。她对小满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再叫上所有会刻字的人。
小满跑远时,林晚儿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
她知道,有些名字该被刻进石头,有些名字该被刻进风里——而今晚,她要让所有曾为生存挣扎的灵魂,都有处可栖。
老石匠的凿子尖还抵在字最后一捺上,林晚儿的影子已罩住了青石板。
她的布鞋尖蹭过石屑,像在丈量某种重量——昨日田三婆堆的九个土堆还在她眼底发烫,郑老拐断成两截的炭棍正硌着她掌心的茧。
她弯腰拾起凿子,指腹擦去刃口的石粉,这碑,先别刻名。
老石匠的手悬在半空,凿子柄上的汗渍在日光下泛着盐花。林姑娘,咱石匠讲究个刻石留痕,没个主名,往后子孙问起这碑的来历......他的声音渐弱,瞥见林晚儿腕上的同心结——那根麻绳早被磨得发白,却比任何刻刀都勒得深。
所以要让子孙知道,林晚儿将凿子递还,指节叩了叩碑座,这痕不是一个人的,是千万双手叠出来的。她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老石匠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明日辰时,碑前设刻名祭。
凡在灶火里焐过手的,都来碑背刻句真话。
第一日的晨雾还没散透,郑老拐就扛着铁锤来了。
他裤脚沾着修渠的泥,肩头旧疤在粗布下绷成一条红线。我刻。他把铁锤往地上一墩,震得碑座落了层石屑。
林晚儿递过刻刀时,触到他掌心的茧——那是当年扛盐包磨的,也是后来搬渠石磨的。
郑老拐的刻刀在碑背游走,像在摩挲一段旧时光。我封过井,刀尖顿了顿,也清过渠。最后一笔收得重,石粉簌簌落进他皴裂的指缝。
韩九姑拄着竹杖寻声过来,盲眼却似望进了三十年前的雪夜:老拐的凿子声,和当年传炭时陶罐碰着墙的响儿,一个调儿。
日头爬过东墙时,孙铁针攥着锈迹斑斑的缝衣针来了。
她腰上还系着给死人缝寿衣的黑围裙,针脚里沾着松香味。我缝过死人衣,她的针在郑老拐的字旁轻点,也煮过活人粥。最后那个字拖得长,像在熬一锅慢火粥,那年元兵围城,我用寿衣里子包着米,从狗洞爬出去......话音未落,针尾的红绳突然断了,落在碑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林晚儿蹲下去拾红绳,看见碑背已爬满深浅不一的刻痕。
有稚拙的孩童笔迹,有歪斜的老茧压痕,还有一道是用碎瓷片划的——和昨日田三婆怀里的碎瓷一个豁口。
第三日晌午,蝉鸣正噪。
田三婆的裹脚布扫过青石板,带起一溜细碎的响。
她怀里揣着那把碎瓷,指节因用力发白,我刻。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
林晚儿要扶她,被她避开了,我自己来。
碎瓷尖抵在碑上,颤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第一笔字刻到一半,田三婆突然顿住,碎瓷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额角的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