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名曰‘归途羹’,专为未归者留。”
当晚,她在账册末页添注一行小字:“治乱易,治念难。”
墨迹未干,窗外传来脚步声。
周芷若立在门口,手中拿着《炊政录》修订稿,脸色沉静如水。
“你看了?”林晚儿问。
周芷若点头,递出一张匿名纸条,字迹歪斜,却锋利如刀:“你说人人能吃饭,可谁来决定吃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笑。
次日清晨,周芷若召集各地炊脉图主理人,召开“味议大会”。
会上争议激烈。
有人坚持统一酸粥配方,以防有人私加毒物;有人则怒拍桌案:“若连味道都一样,我们和当年的‘共食令’有何区别?”
争论至深夜,烛火摇曳,众人声嘶力竭。
周芷若忽而起身,从怀中取出一片残破的瓷片——那是母亲临终所用药碗的碎片。
她将其放入一锅清汤,置于炉上煮沸。
汤色渐变,由清转紫,泛出淡淡药香。
“这是我娘最后熬的药粥。”她声音平静,“她不信神灯,也不信秘方,只信一句话——病人的嘴知道要什么。”
她环视全场:“从今往后,各灶可自定主食,但必须每日公示食材来源、调味成分、烹饪流程。让每一口饭,都经得起追问。”
会场寂静如渊。
良久,一位白发长者缓缓起身,拄杖轻敲地面,一下,两下。
掌声响起,稀疏,却坚定。
七日后,孙三娘在村中巡视。
她走过新垒的灶棚,检查柴堆是否干燥,又去查看“归途羹”的供碗是否每日更换。
一切井然,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黄昏,她绕到村后废弃的菜园,忽见几个少年鬼鬼祟祟蹲在土垄间,手里捧着饭碗,正将米饭一粒粒埋进地里。
她藏身枯树后,听见其中一人低声念着:“留给前线兄弟……你们先吃,我们不怕饿。”
另一人抹了把脸,哽咽道:“我爹走前说,只要饭不断,人就不算死。”
孙三娘站在风里,没有出声。
她望着那几双沾满泥土的手,望着那几颗低垂却倔强的头,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转身离开,脚步很轻。
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孙三娘回到村中时,天光已薄如纸。
她没有回灶棚,也没有去报信,只是径直走向祠堂旧址——那片荒废了三十载的残垣断壁,杂草埋了门槛,瓦砾压着族谱的碎角。
她蹲下身,一捧一捧地清出地面,动作缓慢却坚决,像在拆解一段被遗忘的年岁。
夜色渐浓,她派人悄悄传话:“子时三刻,所有人到祠堂来,不许带饭,只许空手。”
没有人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没人敢问。
炊卫队的人见她眼底发红,便知此事非同寻常;孩子们听说“祠堂”二字,本能地噤声躲闪——那是上一代人埋骨的地方,也是禁忌的源头。
子时将至,月隐云后。
村民们陆续到来,脚步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待百余人聚齐,他们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景象:百张破旧木桌横列成阵,每桌上摆一只粗瓷碗,碗中无食,唯有一根草绳点燃,青烟袅袅,摇曳如魂。
风穿梁过,烛影晃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从暗处睁开。
孙三娘站上倒塌的牌坊残基,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长,投在斑驳墙面上,像一尊重归人间的守灶神。
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
“从前我们怕饿死,整日缩在角落里数米粒,连做梦都听见肚肠打结的声音。可现在呢?我们现在不怕没饭吃,我们怕忘了谁该吃这顿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沉默的脸。
“你们的孩子把饭埋进土里,说要留给前线兄弟。可前线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