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米袋在地上拖出灰黑的痕,烂的,喂猪都嫌腥。
周芷若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花葬婆的灯,那灯焰不知何时已爬上案沿,在查缺粮册的竹简上投下摇晃的影。
即日起。她的声音沉得像块落进井里的石,所有粮仓调度暂停。
堂外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吹得那盏微型灯焰忽明忽暗。
花葬婆的话随着风飘进来:要让人记得饿,先得让饱饭里,再嚼出三分苦。
没有人问为什么。
他们望着周芷若走向堂后库房的背影,望着她腰间新挂的铜铃——那是用昨夜摔碎的饭盒熔铸的,风过时作响,像极了去年冬天,西沟村孩子们敲着空碗,在雪地里喊饿的声音。
风掀起她的衣角,隐粮图的边角在风里打了个旋儿,像只欲飞的蝶。
即日起,所有粮仓调度暂停。周芷若的声音压过檐角铜铃,震得堂内竹简簌簌作响。
她望着梁下新贴的二字——那是昨夜她与吴二狗用炭笔重描的,墨迹未干时落了粒米,此刻倒像颗钉进木梁的泪,反刍计划
反刍?柳五爷的茶盏砸在案上,茶渍溅上刚抄好的粮册,周姑娘这是要我们学牛吃草?他粗糙的指节叩着条案,震得三十个饭盒微微发颤,七日里顿顿吃观音土、啃树皮?
你当这是儿戏?
周芷若没有急着回答。
她望着柳五爷腰间的粮袋绳——那绳结还是昨日她教他打的连环扣,寓意粮道不断,此刻却被攥得变了形。昨日新人倒霉米时,您可知那袋米够西沟村二十个孩子吃三日?她指尖抚过自己胸前的铜铃,那是用昨夜陈三摔碎的饭盒熔铸的,我们总说吃饱了饱的标准是谁定的?
是米商说白米才叫饭,是粮官说霉米喂猪都嫌腥她突然提高声音,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飞起,但真正该定标准的,是那些啃过树皮、吞过观音土的人!
郑老拐的木勺地掉进空饭盒。
他盯着自己胸口的疤——那道被栓子砍出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心跳突突作痛。
昨日他去井边打水,看见几个小娃用新米堆沙堡,米粒撒了一地,没人捡。周姑娘说得对。他突然开口,嗓音像砂纸擦过陶片,我儿子最后那口饭,就是观音土掺着榆树皮。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饭盒,指腹蹭过豁口,让我家那小子也尝尝,省得他总说爷爷的故事比老咸菜还齁
柳五爷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今早出门时,小孙子举着白馍喊爷爷是要饭的——就因为他执意把半块馍揣进怀里。他抓起自己的饭盒往怀里一塞,粗布衫被陶片刮出道口子,我倒要看看,这树皮羹能不能把我这把老骨头啃散了。
小满。周芷若转向缩在门后的小丫头。
十二岁的孤女正扒着门框,鼻尖沾着灶房带出来的面灰,你替我去各村转转。她蹲下来,替小满理了理歪掉的布巾,用你的小舌头尝尝,他们吃这些时,是哭还是笑。
小满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接过林晚儿塞的竹蜻蜓,蹦跳着出了门,蓝布裙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把花葬婆留下的葬灯焰吹得摇晃起来。
那灯焰忽明忽暗,最后竟稳稳攀住了隐粮图的边角,像在给她指方向。
第一日,小满在李家坪撞见陈阿婆。
白发老妇蹲在灶前,用指甲仔细挑着树皮羹里的砂石:孙儿胃弱,硌着了要疼半夜。她舀起一勺羹,先吹凉了,再轻轻碰自己嘴唇试温,当年我娘也是这么喂我的,那时候……话音未落,小孙子扑过来抢碗:阿婆吃!
我不馋白馍!
第二日,北巷的田三婆把观音土饼掰成八块。我家八口人,一人指甲盖大的一块儿。她把最圆整的那块塞进小儿子手里,自己捡了块缺角的,省着吃,万一又断粮……话没说完,小儿子突然把饼塞回她手里:阿娘前日咳血,要吃大的。
第三日最让小满心跳。
她蹲在村头老槐树下,看七个小娃围坐在石台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