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抬眼，眸子里映着灯光，亮得吓人：“阿斗，别闹。”她放下苹果，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老年斑，却温暖得让她眼眶发酸。
“咱家的牛肉，”她声音轻得像飘絮，“以后都给你留着。你一口，我一口，孩子们啃骨头。”
阿斗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葵花：“那不行，你吃肉，我喝汤——汤里还得给你卧个荷包蛋。”
七七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细细摩挲。病房外，护士推着药车经过，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阿斗，”她突然开口，声音微微发抖，“医生说，再坚持半年，等新药进了医保，咱们就能换更好的方案了。”
阿斗盯着她头顶新冒出的白发，喉结滚动了一下：“嗯，我信你。”
他们都知道，这半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七七要凌晨三点去冷库搬货，意味着小杰要放弃周末补课去送货，意味着每月的药费账单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削掉他们最后的体面。
但此刻，阿斗只是费力地抬起手，替七七拂去一缕碎发，动作笨拙又温柔。
“老婆，”他轻声说，“要是哪天我先走……”
“闭嘴！”七七猛地捂住他的嘴，眼泪终于砸在他手背上，“阿斗，咱们拉过勾的——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当年穷得吃糠咽菜都没散，现在更不行！”
阿斗望着她，眼里雾气氤氲。他缓缓点头，像许下某种誓言：“好。”
窗外，夜色渐深。七七俯身替他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阿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笑：“老婆，等我好了，咱们去拍张新的结婚照——就穿那件红裙子，你答应过的。”
七七破涕为笑，指尖轻轻刮过他的鼻尖：“行啊，老不正经的。”
灯光下，两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紧紧相握，像两棵交缠的树，根脉早已不分彼此。
生死与共，不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