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川镇回来后,市委书记江辰对乡村振兴的思考更加深沉和审慎。
他要求市委政研室、市农业农村局组成联合调研组,不再只看“样板”
和“典型”
,而是要深入全市不同类型的乡村,特别是那些正在进行土地流转、引入工商资本项目的乡镇,进行一轮“穿透式”
调研,真实了解资本下乡的实践效果和存在问题。
调研的结果,比预想的更为复杂,甚至触目惊心,揭示了繁荣背后隐藏的“暗礁”
。
在北山县另一个乡镇——青川镇,调研组看到了与柳川模式不同的景象。
这里没有经历灾难,而是主动引入了大型农业龙头企业“丰泰集团”
,集中流转了数万亩土地,展规模化蔬菜种植和观光农业。
项目初期,被作为“现代农业标杆项目”
大力宣传。
表面上看,项目光鲜亮丽:整齐划一的温室大棚、先进的滴灌设备、观光栈道穿梭其间,确实现代化气息十足。
当地政府工作报告里,土地流转率、项目投资额、亩均产值等数据十分亮眼。
然而,调研组下沉到村,与村民、村干部、企业负责人分别深入访谈后,却现了另一番景象。
一位被流转了土地的村民,坐在自家崭新的二层小楼前(用流转租金和补偿款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地是流转了,一年一亩地有千把块钱租金,比我自己种粮食是强点。
但也就这点死钱了。
想到厂子里去干活吧,人家要年轻的、有文化的,我们这些老把式,只能干点最累的临时工,一天八十块,还不稳定。
以前地里好歹能种点菜自己吃,现在啥都得买。
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没了根。”
村支书私下叹气:“当时为了完成流转任务,动员村民,话说得比较满。
现在看,村民是得了点租金,但长远保障是问题。
企业是赚钱的,但税收大部分交到县里了,村集体一年就拿点管理费,办不了什么事。
最关键的是,企业用的化肥、农药量大,虽然说是‘绿色’的,但附近的水塘这几年鱼虾明显少了,井水味道也有点怪,大家有怨气,但没证据,也不敢说。”
调研组成员与“丰泰集团”
基地的一位中层管理人员聊天。
几杯酒下肚,对方透露了心声:“老板们算的是大账。
这里地租便宜,政策优惠大,种出来的菜直接供应大城市高端市,利润可观。
什么观光农业,主要是为了应付检查、搞点宣传,真正赚钱不靠这个。
环保?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
真要按照最高标准,成本受不了。
反正几年后合同到期,地力耗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就换个地方了。”
更让江辰警觉的是另一个案例。
在南水县,一个号称要打造“国家级田园综合体”
的项目,以极高的价格大规模流转土地后,却迟迟没有实质性农业投入,反而以“设施农业用地”
为名,兴建了大量带有永久性质的配套设施,甚至出现了疑似“以农业设施之名行房地产开之实”
的苗头。
当地农民拿着厚厚的合同,却看不懂其中关于土地用途、违约责任的关键条款,担忧不已,已经开始有零星的上访迹象。
调研组还现,在一些地方,工商资本凭借其资本和信息优势,在与分散农户和谈判能力较弱的村集体协商时,往往占据主导地位,土地流转价格被压低,合同条款有利于资方,农民的长远利益和生态保护等约束性条款往往模糊或缺失。
一旦经营失败,资本可以抽身而退,留下的土地退化、农民失业、村集体负债等风险,最终却要由当地政府和农民承担。
“资本下乡”
这把“双刃剑”
的锋利另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它可能带来资本对农民的挤出,导致农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