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透着一股常年钻营形成的油滑的汉子,低着头,脚步轻快得像猫一样溜达到茶摊边,仿佛只是一个急于赶路的寻常百姓。
但在与云逸错身而过的瞬间,一阵极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夏日蚊蚋的嗡鸣,精准地钻入云逸耳中:
“逸哥儿,前面第三个巷口,挂着一破灯笼那个,右转,走到头,‘漏风墙’后面见。”
声音熟悉,带着天乾城特有的口音尾调,正是李小三。他并未停留,甚至没有看云逸一眼,身形一晃,便像一滴水汇入河流般,没入了前方熙攘的人流,消失不见。
云逸不动声色地喝完最后一口苦涩的茶根,将粗陶碗轻轻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衣袍,朝着李小三指示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第三个巷口比流萤巷更加狭窄阴暗,如同城市肌肤上一道不为人知的褶皱。地上污水横流,散发着一股馊臭,两侧是高耸的、长满青苔与污渍的院墙,几乎完全遮住了本就稀薄的月光,只有零星几户人家门檐下悬挂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破旧灯笼,投下几团惨淡而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路面。
走到巷子尽头,借着最里面那户人家门楣上几乎要熄灭的灯笼微光,果然看到一堵明显比其他地方矮上一大截、墙皮大片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夯土的旧墙,墙上还有一个不小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破洞,夜风从中穿过,发出呜呜的轻响,故而得名“漏风墙”。云逸目光一扫,确认左右无人,身形微微一晃,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如同真正的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破墙之后。
墙后是一小片被废弃的、堆放着杂七杂八破烂家什的空地,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脚踝,与前面巷子那喧嚣的人间烟火仅一墙之隔,却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寂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个黑影正靠在墙根最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扯来的草茎,百无聊赖地咀嚼着。
见云逸过来,那黑影动了一下,咧嘴一笑,在昏暗中露出两排被劣质烟叶熏得微黄的牙齿。
“嘿!还真是你小子!白天在兵部门口远远瞥见,跟着个大官身后,人五人六的,差点没敢认!这身官皮一穿,还真是人模狗样的!”那汉子压低声音笑道,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熟稔、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以及市井之徒特有的、带着点粗鲁的亲昵。
他正是当年天乾城偷窃团伙里身手仅次于云逸、以机灵滑头和打听消息出名、外号“鬼手七”的赵小七。
“七哥,别来无恙。”云逸也笑了,那是一种卸下官场面具后、发自真心的笑意,走上前,借着远处那点微光仔细打量着对方。
赵小七比几年前在天乾城时更精瘦了些,皮肤黑了不少,眼角添了几道深刻的、被风霜与焦虑刻下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安装了机括般滴溜溜乱转,闪烁着市井小民特有的精明、油滑以及对危险的本能警惕。“你怎么会也在京城?还成了‘瘦猴’那小子的上线?”
“嗨,别提了!一言难尽!”赵小七啐掉嘴里的草茎,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实的沧桑,“天乾城那地方,你是知道的。陈老头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压不住场面了。城里几个新起来的愣头青团伙,为了地盘斗得你死我活,跟乌眼鸡似的。官府那边也查得越来越紧,三天两头扫街,日子是真不好混了。正好前两年,有条还算稳妥的路子,说京城机会多,水浑好摸鱼,我就把心一横,跟着一伙往北边贩皮货的行商来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段艰难的岁月,继续道:“刚开始,也还是干些老本行,想着凭手艺吃饭。可来了才发现,京城这地方,龙蛇混杂,光是手上活儿好根本不够用,还得有关系,有门路,懂规矩。碰了几回硬钉子,有一次差点折在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要不是……唉,算了,不提了。后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帮了一位在‘风信阁’里头有点地位的人物,解决了一点‘小麻烦’,算是递了投名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