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这座扼守北境门户的重镇,用它那饱经风霜的巍峨身躯,向每一个踏入者展示着与纸醉金迷的京城截然不同的风貌。
城墙是由巨大的青灰色条石垒砌而成,石块表面粗糙,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黯淡发黑的血渍,以及箭矢嵌入又拔出后留下的孔洞,像一位沉默寡言的老兵,脸上刻满了往昔惨烈战事的记忆。城楼上的旌旗在北地特有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旗帜边缘已有破损,却依旧顽强地舞动。城门口守卫的边军士卒,穿着厚重的棉甲,外面套着皮袄,脸颊被风沙磨砺得粗糙泛红,眼神锐利而警惕,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他们握紧长矛的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那是常年握持兵刃留下的印记。
城内的建筑也大多以坚固实用为主,少见雕梁画栋的精美,多是方正的石屋或厚实的土坯房,屋顶压着防止被大风掀走的沉重石板。街道异常宽阔,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排奔驰,显然是为了便于军队快速调动和物资运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牲口粪便的腥臊、车轮碾过扬起的尘土、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劣质煤块燃烧的呛人气味,以及一种边地特有的、混合着未化冰雪的寒意与铁器锈蚀后的凛冽气息,吸入肺中,带着微微的刺痛感。
驿馆坐落在城内相对安静的一角,条件算不上多好,但至少干净、暖和,厚厚的墙壁有效地阻挡了外面呼啸的寒风。云逸等人安顿下来后不久,朔风城的守将,一位姓张的虬髯将军,便亲自前来,并在驿馆内设下了接风宴。
宴席设在一个宽敞但陈设简单的厅堂里,中央燃着一个巨大的炭盆,跳动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菜肴谈不上精致,甚至有些粗犷,却充满了北境的豪迈气息:大盆的、炖得烂熟、香气扑鼻的羊肉,骨头缝里都透着热乎气;用粗陶碗盛着的、烈性呛喉的烧刀子酒;以及一种用本地荞麦面烤制的、厚实坚硬、但极其顶饿的面饼,嚼在嘴里,满是粮食原始的香气。
张将军是个典型的边军将领,身材魁梧,声如洪钟,一脸络腮胡子打理得不算精心,却更添几分彪悍。几碗烈酒下肚,他古铜色的脸庞泛起了红光,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云特使!你们可算是来了!”他用力将酒碗顿在桌上,震得碗里的酒液都晃了出来,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憋闷和愤懑,“落鹰峡那档子破事,真他娘的像根鱼刺卡在老子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就在咱朔风城的防区边上,老子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不是打老子的脸吗?”
他抓起一块羊肉,狠狠咬了一口,继续抱怨:“匈蛮那帮狼崽子,这几天没少在边境线那边探头探脑,巡逻的骑兵都比平时多了几倍!眼神他娘的不对劲!要不是徐大将军严令约束,勒令不得擅起边衅,老子真想点齐兵马,冲过缓冲带,揪住他们那个什么狗屁王子的衣领问问,是不是他们自己贼喊捉贼,演的一出苦肉计!”
云逸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那如同刀子般刮过喉咙的烧刀子,神色平静无波,并没有被张将军的情绪感染。他放下酒碗,声音沉稳:“张将军,稍安勿躁。此事处处透着蹊跷,未必是匈蛮方面所为。若真是他们自导自演,乌木罕萨满受伤一事,代价未免太大,也与其力主和谈的立场相悖。当务之急,是冷静下来,查明真相,找到真凶。不知将军这边,在事发之后,可曾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线索?比如,是否有身份不明、行踪可疑的人马在朔风城附近,或者落鹰峡一带出没?再或者,盘踞在落鹰峡内的那些马贼绺子,近来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向?”
张将军闻言,用力挠了挠他那头如同被大风蹂躏过的乱草般的头发,脸上露出更加懊恼的神色:“唉!不瞒特使你说,出事之后,老子气得跳脚,第一时间就派出了麾下最得力的几队斥候,冒险进了落鹰峡,想把那伙胆大包天的杂碎揪出来!”
他叹了口气,拿起酒碗又灌了一大口,抹着嘴道:“可落鹰峡那鬼地方,你大概也听说过,根本就是个天然的大迷宫!里面沟壑纵横,岔路多得数不清,很多地方连太阳都照不进去,阴森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