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糯米撒了一地。
午后的太阳把甘溪镇烤成蒸笼。周球保数了数,三营剩下的不到二十人,弹药基本打光了。他让大家收集敌人的武器,一个战士捡起支桂军的“中正式”,却发现枪托上刻着“反共救国”,气得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救个屁!”另一个战士捡到杆黔军的土枪,枪管里还塞着烟丝,是刚才那老兵匆忙间没来得及清理的。
突然,镇北传来密集的枪声,比刚才任何时候都响。周球保爬到高处一看,心猛地沉下去——桂军19师预备队上来了,黑压压的像群蚂蚁;他们身后,黔军蒋在珍部的“敢死队”正举着大刀冲锋,刀上还缠着红绸子,这是黔军拼刺刀的规矩,红绸子代表“不留活口”。
“撤到杜脑山!”周球保下令。撤退时,他看见个桂军伤兵躺在路边,腿被炸断了,正哼哼唧唧地哭;旁边还躺着个黔军士兵,肚子上中了一枪,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烟纸,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女人像。苏小红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蹲下身要给他们包扎,周球保想拦住,却看见她眼里的光——那是医生看病人的眼神,不分敌我。
“他是敌人!”周球保说。苏小红没抬头,“可他也是人。”她给桂军伤兵包扎时,对方突然抓住她的手,嘴里呜噜着什么,苏小红听懂了,他说“有水吗”。她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伤兵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银锁,塞给她,“给……我娃……”旁边的黔军士兵看着这一幕,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红薯,往苏小红手里塞,嘴里说着生硬的汉话:“吃……红军……好……”
红十八师五十二团800人奉命断后,他们要挡住桂军19师和黔军两个旅的追兵,给主力争取突围时间。师长龙云让炊事班煮了最后一锅辣椒汤,对团长田海清说:“这次要让主力听见我们的枪响,就当是给他们送行的鞭炮。”汤里没放盐,却放了大把的朝天椒,战士们喝得满头大汗,辣得直吐舌头,说这样打仗才有劲。
10月16日,困牛山。当桂军裹挟着百姓冲锋,黔军在后面用机枪督战时,红军战士们放下了扳机。田海清看着那些被当做人肉盾牌的苗家百姓,眼里像冒着火,却咬着牙没下令开枪。当黔军的刺刀快捅到胸口时,他在率部跳崖前,将写有“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布条系在箭上,射向对岸。山脚下,苏小红在尸堆中爬行,踩着桂军和黔军混杂的尸体,找到周球保遗落的那半块布鞋补丁,补丁上还沾着桂军的铜纽扣和黔军的烟袋锅碎片。
甘溪镇的枪声渐渐稀了,周球保带着残部钻进江口苗王坡的密林。他回头望了眼,甘溪镇像片被踩烂的叶子,散落在群山之间。镇口的老槐树下,不知谁插了面红旗,在晚风中孤零零地飘着,像只受伤的鸟。树下躺着几具尸体,有穿桂军军装的,有穿黔军短褂的,还有穿红军灰衣的,他们的血混在一起,渗进青石板的缝隙里,像道永远擦不去的伤疤。
陈石头突然“哇”地哭了,他看见哥哥陈哑巴的尸体被桂军拖在马后,像拖条死狗,后面跟着几个黔军士兵,正用枪托戳着陈哑巴的尸体取乐。周球保捂住他的嘴,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这是他参军以来第一次哭,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些没来得及说再见的弟兄,也为那些被裹挟进战争的黔军士兵,他们中有的或许只是被抓壮丁的农民。
暮色四合时,他们在山坳里遇见个放羊的苗家老汉。老汉说甘溪镇往南有个隐蔽的渡口,是苗家人偷偷用的,“桂军在那设了卡子,黔军在山上放哨,更要命的是镇西头的地主武装,带着民团在林子外围转悠,专捡落单的红军下手。”他指着西边的山,“从苗王坡密林穿过去,绕到洋溪,民团不敢往深处去,他们怕苗家人的陷阱。”
走在江口苗王坡的密林里,战士们靠嚼树皮充饥。刚进林子没多远,就听见前方传来几声枪响,接着是民团的喊叫:“抓红匪啊!赵老爷说了,活的赏三斗米!”周球保示意大家蹲下,看见几个穿黑短褂的民团拿着鸟铳,正押着个受伤的红军战士往坡下走,领头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地主,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