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瞪了鸟居元忠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竟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自己随身佩戴的短刀,看也没看,直接塞给了跪在门边的阿福。
“阿福,” 家康的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离开片刻。你守在此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胆敢靠近此门一步,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在阿福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托付重任的决绝。
阿福当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柄还带着家康体温的沉重短刀,深深俯首:“是!奴婢誓死守护夫人!”
家康最后看了一眼强作镇定、但指尖已微微发白的吉良晴,终是毅然转身,随着仍在啜泣的鸟居元忠大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廊道尽头。
家康一走,阿福立刻捧着短刀起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暖阁内。“夫人!快!奴婢伺候您更衣!” 她急声对吉良晴说道,心知此刻时间紧迫,必须在家康回来前让夫人穿戴整齐,以应对任何不测。
吉良晴没有说话,只是配合地伸出手臂,脸色苍白得吓人。阿福手忙脚乱地帮她系着内衬的衣带,指尖冰凉。然而,就在她刚拿起一件外衫,还没来得及为吉良晴披上时——
“砰!”
暖阁的障子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飞溅!
紧接着,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暴戾和绝望的咆哮炸响在门口:
“吉良氏的贱人!祸水!德川家的基业都要毁在你手了!还不速速出来领死!!”
井伊直政浑身浴血,甲胄残破,鬼角兜下的双眼赤红如血,手持仍在滴血的大刀,如同一尊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死死地盯住了屋内衣衫不整、惊恐万状的吉良晴,以及挡在她身前、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仍死死握着家康短刀的阿福。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温暖的房间。阿福回忆到这里,身体在赖陆怀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段充满绝望和血腥的记忆,远比任何梦境都要恐怖。
而赖陆的怀抱和均匀的呼吸,拂过阿福的颈侧,带着睡眠特有的温热和潮意。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单薄寝衣下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两人身体微微转动时,柔软布料摩擦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窸窣声。这份真实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触感,本该让人安心,此刻却像一根根烧红的针,刺进她千疮百孔的回忆里。
阿福无声的对赖陆倾诉:
…你睡着了,赖陆。睡得这样沉。你的手臂环着我,那么用力,好像生怕一松手,我就会像你母亲吉良晴夫人那样,消失在血与火里。你知道吗?就在刚才,就在那个梦里,我又回到了那里,回到了她最后的时刻……
你恨德川家,恨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你确实也几乎做到了。你杀了那么多德川亲族,用他们的血染红了关八州的土地。你觉得这是在为她报仇,对吗?你觉得这样就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可是……可是你知道吗?我这个此刻被你紧紧抱在怀里的女人,这个承受着你睡梦中无意识温存的女人……就是当初那个,没能守住你母亲最后一道防线的人啊!
是我!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了她!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噬咬住她的心脏,让她瞬间窒息。她猛地将额头抵在赖陆温热的胸膛上,仿佛想从那坚实的心跳中寻求一丝支撑,却又像在以此惩罚自己。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浸湿了赖陆的寝衣。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拼命咬住下唇,双手紧紧地、近乎痉挛般地环住赖陆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因无声的哽咽而剧烈地颤抖着。
而后阿福的内心在疯狂地呐喊着,我当时真的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内府把刀塞到我手里,让我守住那扇门。我握住了,我发誓就算死也会守住!可是……可是外面来的不是一个人,是整个德川家谱代重臣的意志啊!那是滔天的洪水,我……我只是一棵试图挡车的芦苇!
你想象不到那种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