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珍贵的药材灌下去,也如同石沉大海,那微弱的脉息,始终游走在断绝的边缘,顽强,却又无比脆弱。
韦靑蚨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门外,或是亲自去熬药。她眉头紧锁,僮家秘传的草药和她所知的南疆土法都用尽了,甚至冒险用了些以毒攻毒的险招,可榻上的人,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命悬一线。
那一夜,崔?几乎未合眼。他就那样坐着,守着,仿佛要用自己的意志,强行留住那一线生机。窗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窗纸噗噗作响,烛火跟着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如同他此刻焦灼不安的心。
沈文漪也在门外廊下站了一夜。她没有进去,只是靠着冰冷的廊柱,望着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房门。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门内那个人,隔着的不仅仅是一扇薄薄的木门,还有一道看不见、却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命运的捉弄,是情感的宿命。
天快亮的时候,韦靑蚨踩着露水,轻步走进来。她脸上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她压低声音,对望着烛火出神的崔?道:
“大人,有一个消息……不知是福是祸。”
崔?猛地抬头,眼中爆出一丝希冀的光。
韦靑蚨继续道:“我派往南面打探的族人带回信儿,说……雷火峒深处,住着一位巫医,族人都叫她‘那都婆婆’。传言……传言她精通各种奇术,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回来。只是……性格古怪,行踪飘忽,救人全凭心情。”
“那都婆婆……”崔?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忽然,他身体微微一震,“是她!清秋……清秋之前对我提起过!说她当时盗取临江仙账册,坠落悬崖,重伤垂死,就是被一位隐居深山的僮人巫医所救,才捡回一条命!那位巫医……似乎就叫那都婆婆!”
沈文漪站在一旁,闻言微微一怔,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可……可雷火峒如今是侬智高败退后盘踞的老巢,戒备必然森严,那都婆婆若真在那里,无异于龙潭虎穴……”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风从破损的窗纸灌进来,吹得烛焰疯狂摇曳,几乎要熄灭,室内光影乱舞,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崔?垂下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用一种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巨大痛苦和决绝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若能救她……我崔皓月……愿以命相换。”
“我去。”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叶英台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她一身轻便的软甲未卸,鬓角有些散乱,脸上还带着征尘,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像寒夜里的星辰,锐利,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崔?脸上:“雷火峒,我去。颜姑娘的命,不能就这么没了。”
韦靑蚨几乎同时踏前一步,语气平淡,却带着僮家女儿特有的、山石般的笃定:“去雷火峒的路,我认得。我可以为叶指挥使带路。”
崔?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两位女子,一位是皇城司的冷面指挥使,一位是僮寨的首领,她们身份迥异,此刻却为了同一个目的,站了出来。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他猛地站起身,对着两人,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崔某……无以为报!此恩此德,若……若真能救回清秋一命,崔皓月……终身铭记!”
叶英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留着你的谢,等我们回来,再说不迟。”
韦靑蚨则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等我回来,别忘了答应我的那一坛……你们中原地道的女儿红。”
当夜,星月无光。两道矫健的身影,披着深色的斗篷,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出了邕州北门,向着南方那片笼罩在迷雾与危险中的群山疾行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