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安葬于城西新划出的“忠烈冢”;无法辨认的叛军尸体则被运往远郊深坑掩埋,撒上石灰,以防瘟疫。空气中终日弥漫着消毒草药和生石灰混合的、刺鼻的气味。
城墙的修补、焚毁民宅的重建、被战火蹂躏的农田的复垦……千头万绪,王子岳展现出了惊人的统筹能力。他如同一个最精密的傀儡师,调动着城内一切可用的人力物力,各项事务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进度快得令人咋舌。他整日奔波于各处工地,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任何疏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碧荷默默跟在他身边,递上清水、汗巾,处理一些琐碎文书,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无声的支持。
战俘的处理则体现了崔?的政治手腕。普通胁从的僮人士兵,在经过甄别和教育后,大部分被遣散归乡,并发放少量口粮种子,令其安心务农,以安抚惶惶人心。部分精壮且无劣迹者,则被编入新设的“屯田营”,于邕州周边险要处开辟军屯,亦兵亦农,实边戍防。
而最具深远意义的,是“蔗糖互利局”的迅速恢复和扩大。崔?亲自督导,以官方的名义,以更优惠的条件,大量收购僮人村寨种植的甘蔗,统一熬制砂糖,并通过卢彦章的关系,迅速打通了通往桂州、乃至更北方州郡的商路。白花花的砂糖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铜钱和布匹、盐铁等必需品,流入了曾经饱受战火摧残的僮人手中。这一举措,如同甘霖,极大地缓解了因战争造成的贫困和对立情绪,将经济利益与边疆稳定牢牢捆绑在一起,无声地瓦解着可能再次滋生的叛乱土壤。这比任何刀剑和说教,都更具威力。
对于卢彦章和萧山,崔?保持了表面的客气与尊重。战事已了,卢彦章携萧山及部分禁军班师回桂林经略司复命。崔?亲自相送,礼仪周全。但双方心知肚明,经此一役,崔?在邕州乃至广南西路的威望已如日中天,卢彦章虽为上官,却已难以真正掣肘。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权力交接。
而对那个一直上蹿下跳、试图搅浑水的李天瑞,崔?则毫不手软。他以“暗通权相、贻误军机、险致邕州陷落”的罪名,将其革职查办,并派重兵押解赴京,交由朝廷处置。此举既清除了内部隐患,沉重打击了夏竦伸向南疆的黑手,也借此整肃了军纪,禁军指挥使一职由崔?暂代,邕州军权,至此彻底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州衙后园,那间静室内的气氛,却与外面的紧张忙碌截然不同。这里终日弥漫着浓重而奇异的药香,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在那都婆婆日复一日、近乎苛刻的草药熏蒸、金针渡穴和秘制药膏的调理下,颜清秋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甚至有了些许起色。她不再终日昏睡,偶尔能清醒一两个时辰,靠着软枕半坐起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身体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胸口那道狰狞的剑疤被厚厚的药膏覆盖着,提醒着所有人那场生死劫难。她的眼神,初醒时的空洞迷茫渐渐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但那清澈中,却沉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疲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她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那株在战火中幸存下来的老桂树,不言不语,仿佛灵魂已随那场大火去了远方。
沈文漪和碧荷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喂药、擦身、更换纱布、说些闲话……沈文漪的温柔体贴,碧荷的灵巧细心,让这间充满药味的屋子,多少有了一丝人间的暖意。两个女子之间,因共同照顾一个人而产生的那种微妙而坚韧的联结,无声地流淌着。夜深人静时,沈文漪常坐在床边,就着昏黄的灯火做针线,偶尔抬头看看颜清秋安静的睡颜,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这一日,天色湛蓝,阳光明媚,难得的好天气。邕州城外的驿道旁,长亭依旧,柳色新绿。
叶英台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外罩轻甲,已然收拾停当。她身后,是数十名准备随她一同回京复命的皇城司精锐。卢彦章的大军早已开拔,她此行,是为这南疆之事,做最后的收尾。
崔?亲自前来相送。他换上了一身半旧的绯色官袍,洗去了战火硝烟,更衬得身形清瘦挺拔。阳光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