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低声道,“奴婢以为,此事利弊参半。”
“说说看。”景琰看向他,目光专注。
“利在于,司礼监掌印之位,权柄极重,若由我们的人掌控,于殿下推行新政、稳固朝局、肃清内廷,有莫大助益。高永主动投诚,可省去许多争斗周折。”林夙条理清晰地分析,尽管气息有些不稳,“弊在于,奴婢若坐上此位,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文官攻讦、对手暗算,只会变本加厉。且高永此举是真心还是假意,仍需谨慎甄别。此外……”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景琰,烛光在他眼底摇曳,“陛下对此,会如何想?”
最后一句,点破了最关键之处。皇帝虽然病重,但并未完全放权,尤其对宦官干政极为敏感。高永退位,若由东宫力推的林夙接任,皇帝会如何看待?是否会觉得东宫迫不及待要掌控内廷,从而心生忌惮,甚至出手干预?
景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凝视着林夙,看着他因病痛而愈发清瘦的脸庞,看着他眼底那抹即使虚弱也未曾熄灭的冷静与智慧,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赏,有依赖,有痛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林夙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能牵动他的心神。给予他更大的权力,究竟是助力,还是……养虎为患?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心间,让他悚然一惊。
他迅速压下这荒谬的想法,沉声道:“高永此人,老谋深算,无利不起早。他此时投诚,确是因东宫势大,他欲寻退路。其意应有七分真,但也不得不防他留有后手,或与父皇另有默契。”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停下,目光决断:“司礼监掌印之位,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高永既然主动递出梯子,我们没有不接的道理。”
他转向林夙,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此事,准了。但不必急于一时。你先好生养病,待身体稍有好转,本王会寻机向父皇进言。至于外界攻讦……”他眼神一冷,“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妄议!”
这维护的姿态如此明显,让林夙心中微暖,但那股莫名的隔阂感却并未消散。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殿下圣明。只是……奴婢担心,此举会加速陛下对东宫的猜忌。”
“父皇那边,本王自有分寸。”景琰走到他榻前,低头看着他,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本王都需要你在身边。司礼监,必须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他的话语带着绝对的信任,却也带着帝王般的专断。
林夙心头一震,抬起头,对上景琰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在那里面,他看到了决心,看到了依赖,也看到了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的权衡。
“奴婢……遵命。”他轻声应道,声音湮没在烛火的噼啪声中。
景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夙脸上难以掩饰的倦色,终是忍住了。他伸手,替他拢了拢滑落的锦被,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罕见的细心。
“你好生休息,不必再为这些事劳神。一切,有本王。”说完,他深深看了林夙一眼,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殿内重归寂静。
林夙望着那晃动的门帘,许久未曾动弹。景琰的决断在他的预料之中,但那瞬间流露出的、近乎冷酷的权衡,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不可避免地朝着“年轻帝王与权宦”的方向滑去。信任依旧,但纯粹的依赖与守护,已悄然掺入了权力的算计与制衡。
他缓缓躺下,蜷缩起来,体内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前路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权力是诱饵,也是枷锁。而他,已半只脚踏入了网中。
就在景琰与林夙密议的同一时间,司礼监值房内。
高永并未休息,他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面前摊开着一本空白的奏事簿,指尖轻轻敲打着光洁的桌面。
一名心腹小太监垂手侍立在旁,低声禀报:“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