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数句,问及经义时政,那寒门举子皆对答如流,见解精辟,且不尚空谈,多切中时弊。柳文渊心中暗赞,问其姓名籍贯。
“晚生江州举子,沈墨。” 书生不卑不亢,躬身行礼。
柳文渊记下这个名字,回宫后便向景琰提及,言语间不乏欣赏:“陛下,此子才学心性,皆属上乘,若殿试发挥得当,或可为朝廷得一栋梁。”
景琰正批阅着各地送来的、关于恩科反响的奏报,闻言抬头,眼中掠过一丝兴趣:“能得文渊如此赞誉,想必有其过人之处。且看他考场文章如何。” 他需要人才,但更信服真才实学与实战考验。一个沈墨,或许是个好苗子,但能否堪大用,尚需观察。
然而,恩科这池春水,既已搅动,便不可能风平浪静。
这日午后,景琰正在批阅奏章,杜衡与柳文渊联袂求见,二人面色皆有些凝重。
“陛下,”杜衡率先开口,声音带着疲惫,“恩科在即,然臣等收到风声,朝中似有非议,认为此时开科,耗费钱粮,且恐所选之士年轻气盛,不堪大用,不如沿用旧例,选拔有经验的官员充任要职。” 他虽未明言,但景琰心知,这“非议”多半来自那些因新政利益受损、或本就持观望保守态度的官员及背后势力。
柳文渊接着道:“更有甚者,坊间流传一些污蔑之词,言说此次恩科主副考官早已内定人选,寒门子弟不过是陪衬,意在堵塞天下悠悠之口。” 他年轻气盛,脸上带着压抑的怒气,“此等流言,不仅中伤陛下圣明,亦会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景琰放下朱笔,眼神微冷。他料到会有阻力,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下作。这已不仅仅是针对恩科,更是对新朝权威的试探和挑战。
“流言源头,可曾查到?”景琰沉声问。
柳文渊看了一眼杜衡,杜衡微微摇头:“流言蜚语,如同鬼魅,难以捕捉确切源头。但无非是那几处……” 他意指二皇子残余、或因清洗而心怀不满的旧势力,甚至可能包括那些不愿见寒门崛起的世家。
“朕知道了。”景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恩科照常举行,规格不减,程序不变。至于流言……”他略一沉吟,“杜卿,你是主考官,德高望重,由你出面,在士子聚集之处公开宣讲,重申朝廷取士之公心,驳斥谣言。文渊,你联络几位清望较高的在野大儒,请他们品评此次恩科章程,借其口以正视听。”
“臣遵旨。”杜衡躬身。
“是,陛下!”柳文渊精神一振。
“另外,”景琰目光转向一直侍立在侧、负责传递东厂消息的小卓子,“告诉你家公公,让他的人,给朕盯紧了。若有谁胆敢在恩科期间兴风作浪,无论涉及何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小卓子连忙跪下:“奴才明白,定将陛下旨意一字不差禀告林公公。”
处置完此事,景琰心头的阴霾并未散去。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灯火的宫宇。恩科是他选拔人才、推行新政的重要一步,绝不容有失。然而,这朝堂之上的暗流,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汹涌。仅仅一个恩科,便已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密报:“陛下,北疆秦将军六百里加急。”
景琰心头一紧,迅速接过拆开。秦岳在信中详细禀报了初战失利的原因——部分新募兵卒训练不足,遇狄虏精锐骑兵冲锋时阵型自乱,加之一名低级军官临阵畏敌,率先溃逃,导致局部崩盘。所幸秦岳处置果断,斩溃将,稳军心,及时退守坚城,并未造成更大损失。目前狄虏虽围城叫骂,但云州城防坚固,粮草尚足,短期内无虞。秦岳请求朝廷尽快补充一批擅射的弩手和工匠,以加强城防,并严查兵部此前调拨的军械中是否存在以次充好之情弊。
信末,秦岳语气沉重地写道:“……臣无能,首战受挫,有负圣恩。然将士用命,民心可用。唯望朝廷速决援策,稳定后方,则云州可守,北疆可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