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铭在两淮遇伏失踪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彻底炸响了看似平静的朝堂。八百里加急军报被快马送入宫中时,甚至带着一丝血腥气。
景琰在养心殿内,将那封字迹潦草、沾染了不知是泥泞还是血渍的军报反复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军报称,孙铭一行在进入两淮地界后不久,于一处名为“落雁峡”的险要之地遭遇大规模伏击。对方伪装成山匪,却战术精良,配合默契,绝非寻常乌合之众。孙铭率亲卫奋力抵抗,身先士卒,最终寡不敌众,与部分亲卫失散,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随行的一千京营精兵亦损失惨重。
“落雁峡……”景琰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里距离两淮盐运司所在的淮州城尚有百余里。对方竟然嚣张至此,敢在离核心区域如此之远的地方,公然伏击朝廷钦差、手持王命旗牌的封疆大吏!
这已不是简单的抵制或叛乱,这是对中央朝廷、对皇权的悍然宣战!
朝会之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先前被林夙手段震慑而暂时噤声的言官们,此刻似乎又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只是这次,他们的矛头不再仅仅指向林夙和新政,更添了几分对局势失控的真正恐慌。
“陛下!孙大人乃朝廷重臣,竟遭此不测,两淮局势已然糜烂至此!必须即刻增派大军,犁庭扫穴,以雷霆之势剿灭匪患,方能彰显天威!”
“陛下,新政推行,操之过急,以致民怨沸腾,匪患丛生,方有今日之祸!臣恳请陛下暂缓新政,以安抚地方为先!”
“盐政之弊,积重难返,非一日之寒。当务之急是稳定,是怀柔!若再强行推进,只怕第二个、第三个孙铭亦将……”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主张强力镇压的,有要求暂停新政的,有暗示需要改变策略的。但核心只有一个:孙铭的失败,证明了当前策略的失败,皇帝必须做出调整。
景琰高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的喧嚣。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新政是他力排众议推行的,孙铭是他亲自选派并寄予厚望的。如今棋差一着,满盘被动。他需要破局,需要稳住阵脚,尤其是在军队系统内部。
他想到了一个人——京营副指挥使,吴骏。
吴骏,年约四旬,行伍出身,曾在景琰与三皇子最终对决的宫变之夜,率部及时控制了京城一处关键城门,阻断了三皇子部分外援,对景琰的胜利起到了虽不显眼却至关重要的作用。登基后,景琰对其进行了封赏,将其从一名中级将领擢升为京营副指挥使,地位仅次于指挥使谢勇。
然而,此人勇猛有余,韬略不足,且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贪财。据林夙掌控的东厂暗中查证,吴骏在升任副指挥使后,利用职权之便,在军械采购、军营修缮等事务中,屡有贪墨行为,数额虽不算特别巨大,但证据确凿。
若在平时,依景琰的性子,必会依法严办。但此刻,正值用人之际,两淮局势恶化,京城乃至整个军队系统的稳定至关重要。吴骏在军中颇有根基,尤其是在中下层军官中,有一定影响力。若在此刻动他,难免会引起军中震荡,给那些反对新政的势力可乘之机。
退朝之后,景琰独留林夙在养心殿议事。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景琰略显疲惫的脸庞。他揉了揉眉心,对垂手侍立的林夙道:“两淮之事,你怎么看?”
林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匪患猖獗,官商勾结,已成气候。孙大人失利,恐非偶然。东厂已加派人手前往两淮,务必查明孙大人下落及幕后主使。”
景琰点了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他沉吟片刻,话锋一转:“京营副指挥使吴骏,此人……你可知晓?”
林夙眸光微闪,已然明白了景琰的意图,答道:“略有耳闻。夺嫡有功,然治军不严,有贪墨之行。”
“朕知道他有贪墨。”景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只是如今局势不稳,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