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的马车辘辘驶离皇城,带走了内廷一个时代最后的余温。他留下的司礼监掌印之位,如同一个巨大的权力漩涡,吸引着无数暗流涌动。景琰那日朝会上的“暂缓任命”,并未平息风波,反而让各种猜测和试探愈演愈烈。
反对林夙的官员们仿佛受到了鼓舞,弹劾东厂“滥用职权、罗织罪名”的奏疏雪片般飞向通政司,言辞愈发激烈,甚至开始影射林夙“结交外臣、图谋不轨”。而支持新政、或与东宫旧部关系密切的官员,则忧心忡忡,担心若林夙不能顺利接掌司礼监,新政推行将阻力倍增,朝局可能陷入更大的混乱。
景琰身处风暴中心,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批阅着那些充满攻讦的奏章,心中烦躁日盛。他知道,其中大多是无稽之谈,是政敌攻讦的手段。但林夙那日渐酷烈的手段,以及那隐藏在恭顺下的秘密行动,又让他无法完全安心。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暗卫每日的汇报,都显示林夙除了处理日常政务和追查两淮案、监控朝臣外,其私下查阅旧档的行动并未停止,甚至更加隐秘。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让景琰感到陌生和不安。
就在这内外交困、猜疑日深之际,一封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声惊雷,彻底打破了僵局。
“陛下!北狄左贤王集结五万铁骑,陈兵边境,扬言要为三皇子复仇,索要被我朝羁押的三皇子残余党羽!边境数个哨所已被拔除,守将殉国!北疆告急!”
军报被快马送入养心殿时,景琰正在与几位阁臣商议漕运事务。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脸色骤变。
北狄!这个与大胤纠缠了近百年的北方强邻,终于趁着新朝初立、内部未稳之际,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而他们打出的旗号,更是恶毒——“为三皇子复仇”!这无疑是在大胤本就未愈合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将内部斗争与外部威胁赤裸裸地联系在一起。
“岂有此理!”景琰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嗡嗡作响,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意,“蕞尔小邦,安敢如此欺朕!”
兵部尚书赵擎出列,面色凝重:“陛下,北狄骑兵来去如风,战力强悍。且其选择此时发难,必是料定我朝内政未稳,难以全力应对。当务之急,是立刻调兵遣将,稳固边防,同时……肃清内部,以防内外勾结!”
他话中“肃清内部”四字,意味深长。如今朝中,谁最擅长、也最致力于“肃清”?自然是提督东厂的林夙。
户部尚书钱有道也苦着脸道:“陛下,国库空虚,先前平定内乱、赏赐功臣已耗费甚巨,若再启大规模战事,这钱粮……”
内忧外患,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景琰肩上。他需要稳定内部,需要筹集军饷,需要高效地处理庞杂的军务政务,需要一双足够锐利、足够忠诚、也足够冷酷的眼睛,替他盯紧朝野上下,防止任何人在背后捅刀。
在这一刻,个人情感的猜疑、对权力的忌惮,都必须让位于现实的需要。
景琰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殿中神色各异的臣子,最终落在了那份北境军报上。他知道,他不能再犹豫了。
翌日清晨,景琰并未举行大朝会,而是下旨召集群臣至乾清宫议事。气氛比往日更加肃杀,北境军情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景琰高坐御座,面色沉静,但眼神中透出的威压,让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喘息。他先是听取了兵部、户部关于应对北狄入侵的初步方案,讨论了调兵、粮草、军械等具体事宜。争论、推诿、困难……种种声音交织,进展缓慢。
就在议事陷入僵局,为了一处关隘的守将人选争论不休时,景琰突然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北狄犯境,国难当头。”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当此危难之际,朝野上下,需同心同德,政令畅通,方能御敌于国门之外。”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站在班列末尾,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