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莫非在尔等眼中,新政之弊,远甚于同僚逼死人命之罪?!”
一番话,掷地有声,问得那几个御史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最后,景琰看向方敬之,语气稍缓:“方爱卿所虑,亦有道理。程序之事,朕会着东厂将相关案卷、证物抄送刑部备案。然,新政初行,阻力巨大,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法。东厂奉朕之命,稽查不法,肃清吏治,正是为了给新政扫清障碍!若事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只怕三年五载,也动不了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分毫!朕意已决,东厂督政之权,不会更改。望诸卿能体谅朕之苦心,将心思放在如何推行新政上,而非为几个罪证确凿的贪官污吏鸣冤叫屈!”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到此为止!若再有无端攻讦东厂、阻挠新政者,便视同与这些蠹虫同党,朕,绝不姑息!”
方敬之等人最终面色各异地退出了乾清宫。安远伯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佝偻着背,被随从搀扶着离去。他知道,皇帝的态度已经明确无误,借助东厂铁腕推行新政的决心,无可动摇。
打发走了朝臣,景琰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光。他能想象到此刻京城官场是如何的暗流汹涌,恐惧与愤怒正在发酵。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疲惫。
“林夙那边……有什么动静?”他头也不回地问侍立在旁的德顺。
德顺连忙躬身回答:“回陛下,林公公一直在东厂衙门,未曾离开。据报,昨夜拿人之后,他便在诏狱亲自……讯问了几句。”德顺斟酌着用词,没敢说“刑讯”二字,“之后便回了值房,似乎在整理更多案卷。”
景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林夙此刻承受的压力有多大。那些被拿下的官员及其背后的势力,恐怕恨不得生啖其肉。而自己,则高坐龙庭,将所有的血腥和污秽都推给了他。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东宫那个寒冷的冬夜,小林子为了替他顶罪,被拖下去杖责二十。他偷偷去看他,少年趴在冰冷的炕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看到他来,还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殿下,奴才没事,不疼。”
那时,他们之间,还没有这重重宫阙,没有这冰冷的君臣之别。
景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柔软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他是皇帝,他是利刃。他们都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进来,在德顺耳边低语了几句。德顺脸色微变,快步走到景琰身边,低声道:“陛下,刚刚收到消息,被拿下的工部郎中李德海……在诏狱里,受刑不过,死了。”
景琰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
死了?
这么快?
他明明吩咐过,要证据确凿,但并未下令用重刑至死!这究竟是林夙领会错了他的意思,行事过于酷烈?还是……那李德海本身就不堪一击?或者,是有人想借此把事情闹得更大?
景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李德海一死,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不再是简单的抓捕贪官,而是沾染了人命,必然会引来更汹涌的攻讦浪潮。
林夙……你究竟在想什么?
“备轿。”景琰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去东厂。”
他必须亲自去问个明白。这把刚刚出鞘的刀,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锋利和……不可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