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垂首肃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景琰高坐龙椅,目光扫过下方,能清晰地感受到许多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站在文官班列稍前位置的林夙。林夙穿着那身刺眼的绯色蟒衣,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昨夜未曾安眠的痕迹都刻在了脸上,唯有挺直的脊梁透着一股不肯弯折的倔强。
例行政务奏报完毕,就在景琰以为今日会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中度过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健,手持玉笏,稳步出班。
“陛下,臣有本奏!”刘健的声音洪亮而沉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来了。景琰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刘爱卿有何事奏?”
刘健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弹劾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林夙,倚仗君宠,滥用职权,残害忠良,祸乱朝纲!其罪有三!”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刘健和林夙身上。
“其一,越权擅专!东厂本为缉查谋逆、维护宫廷之设,然林夙借新政之名,行插手朝政之实。未经三法司,擅自缉拿朝廷命官,动用私刑,致使工部郎中李德海惨死诏狱!此乃僭越国法,目无纲纪!”
“其二,构陷忠良!林夙罗织罪名,打击异己。礼部右侍郎张文翰、都察院王御史等,纵有小过,罪不至此!林夙以其为立威之阶,严刑拷打,威逼认罪,致使朝臣人人自危,缄口不言!此乃堵塞言路,动摇国本!”
“其三,宦官干政,为祸最深!我朝祖制,内官不得干预政事。今林夙以阉人之身,掌批红之权,督东厂之威,权势熏天,凌驾于部院之上!长此以往,君侧蒙蔽,朝纲紊乱,国将不国!陛下!前朝阉祸,殷鉴不远啊!”
刘健说到激动处,须发皆张,声音带着悲愤的颤抖。他猛地跪伏于地,将手中奏章高高举起:“陛下!林夙不除,新政必成苛政,朝廷必生大乱!臣恳请陛下,明正典刑,即刻将林夙下狱问罪!解散东厂,权归部院!以安百官之心,以正天下视听!”
随着刘健跪下,都察院队列中,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御史,齐声高呼:“臣等附议!恳请陛下严惩林夙,解散东厂!”
声浪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道德气势。勋贵集团中虽无人出声,但不少人也面露快意,冷眼旁观。而原本一些中间派的官员,在如此声势下,也不禁面露犹疑,悄悄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景琰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清流会反弹,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猛烈,如此整齐划一。刘健不愧是清流领袖,这“三宗罪”条条戳在要害,尤其是最后一条“宦官干政”,更是直指皇权用人的核心,将他这个皇帝也置于了被质疑的位置。
他没有立刻去看林夙,而是将目光投向首辅方敬之:“方爱卿,你以为如何?”
方敬之出班,躬身道:“陛下,刘御史所言,虽言辞激烈,然其忧国之心,可昭日月。东厂近日行事,确乎操切,引得朝野非议。李德海之死,更是疑点重重。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需约束厂卫权力,将涉案人犯移交三法司审理,以平息物议。”
连首辅都委婉地表达了赞同之意,压力如同潮水般向御座涌来。
景琰终于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林夙:“林夙,刘御史弹劾你三大罪状,你有何话说?”
林夙缓缓出列,他的步伐很稳,甚至带着一种过于刻意的平静。他走到刘健身侧,却没有跪下,只是对着御座深深一揖。
“陛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刘御史所言,奴才不敢苟同。”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御史们,最后落在刘健身上:“刘御史说奴才越权擅专。然,奴才一切行事,皆奉陛下密旨,‘监督百官,推行新政,可先斩后奏’。陛下,可有此事?”他看向景琰。
景琰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紧。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