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那是一种深沉的、浸入骨髓的失落。并非因为自己的建议未被采纳,也并非因为权力被暂时搁置,而是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曾与他并肩躲在东宫阴暗处,互相取暖、彼此信任的萧景琰,正在被“皇帝”这个身份逐渐吞噬。
他们之间,不再仅仅是“景琰”与“林夙”,而是“陛下”与“奴才”。那条他曾以为可以凭借智慧和忠诚跨越的鸿沟,原来一直都在,并且随着权力的巩固,正在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深。
“咳咳……”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突然袭来,林夙猛地侧过头,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捂住嘴。剧烈的震动牵动了他胸腹间的旧伤,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待咳嗽平息,他摊开手帕,一抹刺目的鲜红赫然映入眼帘。
他盯着那抹红色,眼神有些空洞。身体的衰败,他早已清楚。程太医的警告言犹在耳。只是此刻,这咯血之症,仿佛与他心头的凉意遥相呼应,共同诉说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凋零。
他默默将手帕收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他拿起笔,铺开一张新的奏章用纸。
既然陛下已做出圣裁,那么作为臣子,作为奴才,他需要做的,就是领旨,并且……请罪。
他蘸墨,落笔,字迹依旧工整清隽,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毫无生气的恭顺:
“臣林夙谨奏:陛下圣明烛照,宽仁为怀,对康郡王之事处置得当,既显天家恩德,亦维法度纲常。臣前日奏对,思虑不周,言辞激切,颇有僭越冒犯之罪,惶恐无地,恳请陛下责罚……”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的心。他将那日争执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承认“思虑不周”、“言辞激切”、“僭越冒犯”,将自己定位成一个需要被“责罚”的罪臣。
这不是以退为进的策略,而是一种心灰意冷后的自保,或者说,是一种对那已然变质的信任关系的……彻底臣服。
写完请罪奏章,他唤来心腹小太监:“将此奏章,呈送御前。”
小太监接过奏章,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担忧地唤了一声:“干爹……”
林夙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自己则重新坐回椅中,闭上双眼,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寂寥。
景琰是在晚膳前,收到林夙这份请罪奏章的。
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字迹,以及开头“臣林夙谨奏”几个字时,心头便是莫名一紧。快速浏览完内容,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奏章的手微微发抖。
请罪?责罚?
每一个字都写得合乎规矩,无比恭顺,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得他坐立难安。
他宁愿林夙再来找他争辩,哪怕再次争吵,也好过这样一封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只余下程式化请罪的奏章!
这封奏章,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清楚地宣告着——他们之间,完了。至少,那个可以坦诚争执、可以互相信赖的阶段,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景琰猛地将奏章拍在案上,胸口剧烈起伏,一种混合着愤怒、委屈和恐慌的情绪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反而被一种巨大的空虚感所吞噬。
德顺吓得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景琰烦躁地在殿内踱步。他知道林夙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不满和失望,也是在用这种极致的“守礼”,来划清彼此的界限。
他想起林夙咳血的样子,想起他日渐消瘦的身形,想起他为自己挡刀时毫不犹豫的背影……一股强烈的悔意和心疼涌上心头。
他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那样指责他?是不是不该为了所谓的“平衡”和“稳定”,去伤那个唯一真心待他之人的心?
可是,他是皇帝啊!皇帝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考量吗?皇帝难道就必须事事听从一个宦官的意见吗?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战,让他痛苦不堪。
最终,那属于帝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