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夙赴代王私宴的消息,如同滴入沸油的一滴水,在沉寂片刻后,于京城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引发了剧烈的爆燃。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一股阴险而粘稠的流言,便如同瘟疫般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间悄然蔓延开来。
这流言起初只是窃窃私语,版本各异,但核心却惊人一致: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林夙林公公,与代王萧景焕过往甚密,此番私宴,绝非寻常叙旧。
有的说,林夙早年尚未发迹时,曾受过代王母家的恩惠,如今是投桃报李,暗中襄助。
有的说,林夙见皇帝年轻,新政阻力重重,地位不稳,已生异心,欲效仿前朝权宦,另投明主,扶持更有根基和兵权的代王。
更有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称林夙与代王在宴席上密谋良久,甚至拿出了某种信物作为凭证,只待时机成熟,便要里应外合,行那废立之事。
这些流言编织得精巧恶毒,真真假假,虚实难辨。它们巧妙地利用了林夙宦官的身份、他如今显赫的权位、他与皇帝之间近期出现的明显裂痕,以及代王突然入京带来的政治变数。每一个要素都戳在朝野上下最敏感的神经上。
流言如同生了翅膀,迅速飞越高墙,钻入朱门豪宅,也流入市井阡陌。朝臣们私下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勋贵府邸中传出压抑不住的窃喜低笑,连街边的贩夫走卒,在闲暇时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几句那皇宫深处和王府高墙内的“秘辛”。
这阵阴风,自然也毫无意外地,吹进了紫禁城,吹到了乾清宫皇帝萧景琰的耳中。
首先将流言正式奏报给皇帝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健。这位老臣手持玉笏,面色凝重,在例行朝会后并未离去,而是请求单独觐见。
暖阁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刘健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甚至带着一丝悲愤:“陛下,如今市井之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皆关乎内宦林夙与代王殿下。所言虽未必尽实,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林夙执掌东厂,权倾朝野,本已惹物议沸腾,今又与藩王私下往来,瓜田李下,不能不避嫌啊!此等谣言,有损天家威严,动摇国本,更易引发君臣猜忌,朝局动荡!老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以正视听,安天下之心!”
景琰端坐在御案之后,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近乎沉闷的声响。阳光从窗棂透入,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
他早已通过东厂和德顺的暗线,知道了这些流言,甚至比刘健所奏更为详尽,也更不堪入耳。但由这位素来以刚正着称的清流领袖当面提出,意义截然不同。这代表流言已经不再是暗地里的蛆虫蠕动,而是摆上了台面的政治问题。
“刘爱卿请起。”景琰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流言止于智者。林夙是朕身边的旧人,他的忠心,朕深知。”
刘健抬起头,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目光灼灼:“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林夙乃内官,与藩王勾结,乃国朝大忌!昔日汉唐之祸,殷鉴不远!陛下纵念旧情,亦当为江山社稷计!岂可因一人而置天下于险境?”
“险境?”景琰微微挑眉,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冷意,“刘爱卿是说,朕的江山,已经岌岌可危到需要一个宦官和一位闲散王爷的私宴来撼动了?”
刘健心头一凛,连忙叩首:“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只是忧心国事!如今新政推行受阻,朝野非议不断,此等流言恰如火上浇油!若不能及时澄清,恐生大变!即便林夙并无二心,其行为不检,招致如此物议,亦是失职大过!请陛下明鉴!”
景琰沉默了片刻。刘健的话,句句如锤,敲打在他本就疑虑重重的心上。他知道刘健并非完全出于私心,其担忧不无道理。更重要的是,这股流言来得太快、太猛、太具针对性,背后若无人推波助澜,绝无可能。
是代王?是那些被新政触怒的勋贵?还是……朝中其他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