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心神,声音依旧平静,“奴才与李秉义确是同乡,但并无深交。举荐他,乃是因其当年在漕运事务上曾有小绩。至于其与盐商往来,奴才此前并未关注,此次调查亦未发现李秉义直接参与煽动暴动的证据。若首辅大人有确凿证据,奴才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李秉义,奴才愿避嫌,绝不干涉。”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私人关系,又表明了公正态度。
方敬之却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林公公言重了。老夫也只是听闻,并无实据。只是提醒陛下与公公,此事关系重大,方方面面都需考虑周全,以免……落人口实。”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夙一眼,不再多说。
但这几句话,已经足够在景琰心中再次掀起波澜。
同乡、举荐、往来甚密……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如同毒蛇,钻入景琰本就敏感的神经。他不由得想起之前的流言,想起代王的宴请,想起林夙那日益庞大的权力网络和似乎无处不在的“关系”……
难道,林夙真的在利用新政,培植他自己的势力?甚至……与地方豪强、乃至可能存在的藩王势力,有所勾连?
景琰看着林夙那张苍白而平静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人了。他的忠诚,他的付出,背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野心?
会议在一种极其微妙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方敬之和钱有道告退后,暖阁内只剩下景琰和林夙两人。
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还是景琰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比责骂更令人心寒:“林夙,方首辅的话,你也听到了。”
林夙跪在地上,垂首道:“奴才听到了。奴才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景琰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朕也希望你问心无愧。江淮之事,关系国本,更是新政成败的关键。朕让你协理,是信重你。”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夙低垂的头顶上,缓缓说道:“但你也需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东厂。朕……相信你与暴动无关,但与那些人的往来……瓜田李下,要懂得避嫌。”
“陛下……”林夙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皇帝这话,看似信任,实则是在他的忠诚上,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我相信你不会谋反,但我不相信你没有私心,没有结党营私!
这种“有限度的信任”,对于将全部身心都寄托在景琰身上的林夙来说,比直接的怀疑更残忍。
景琰避开了他那带着痛意的目光,转过身,声音有些发硬:“李秉义之事,朕会另派人去查。你……先把手中的证据和方案移交内阁,后续事宜,由方首辅主导处理。你……专心应对京中的事务吧,尤其是……那些流言蜚语,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收权,选择了将林夙从江淮事务的核心调开。既是顺应朝议,平衡势力,也是……一种对自身猜忌的妥协。
林夙怔怔地看着皇帝挺拔却疏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瞬间冻结了他的心脏。胸口一阵剧痛,喉头腥甜翻涌,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咳出声来。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在帝王心术和朝堂博弈面前,如此轻易地就被否定、被搁置。信任?原来他所以为的坚不可摧的信任,竟是如此脆弱,如此经不起风吹草动。
“奴才……领旨。”他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里挤出来一般。他缓缓叩首,然后起身,退后,转身离开。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
走出乾清宫,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
小卓子撑着伞急忙迎上来,看到林夙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干爹!您……”
林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抬起头,任由冰凉的雨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