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脸上,混合着某种滚烫的液体,悄然滑落。
“回东厂。”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回到值房,林夙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黑暗中,久久未动。
皇帝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朕相信你与暴动无关……”
“但要懂得避嫌……”
“专心应对京中的事务……”
信任?考验?原来他始终都在被考验。而他付出的所有,甚至包括这颗心,在皇权和政治面前,都显得如此廉价和可笑。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值房里回荡,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悲凉。
良久,笑声止歇。
他点燃烛火,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苍白而坚毅的侧脸。眼中所有的痛苦、彷徨和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铺开纸笔,开始书写。不再是奏章,也不是给秦岳的信,而是一道道冰冷的东厂调令和调查指令。对象,直指首辅方敬之的门生故旧、代王萧景焕的所有明暗势力、以及在朝中活跃的、与江淮盐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勋贵集团。
既然退让和忠诚换不来毫无保留的信任,既然解释和付出总是被误解和猜忌。
那么,他就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为自己正名,来……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或许早已变了质。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林夙,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拿捏、随意质疑的。
他要织一张更大的网,将所有的敌人,所有的威胁,都笼罩其中。
哪怕最终,这张网也会将他自己反噬。
而在乾清宫中,景琰在林夙离开后,心中亦是纷乱如麻。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作为皇帝,他必须权衡,必须制衡。但他无法忽视林夙离去时,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深刻的伤痛。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仿佛能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在雨中踽踽独行。
“德顺。”
“奴才在。”
“去……挑些上好的血燕和老参,悄悄给林夙送去。就说……朕赏的,让他安心养病,京中的事,不急。”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用物质的赏赐,来弥补情感的裂痕,来安抚那可能存在的怨怼。
德顺领命而去。
景琰独自站在窗前,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声声入耳,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沉重与孤寂。
他知道,经过今日之事,他与林夙之间,那一道名为“信任”的桥梁,已然出现了难以修复的裂痕。他亲手推开了那个最了解他、最可能帮助他的人,却又不得不依赖对方的能力去稳定朝局。
林夙会如何反应?是继续隐忍,还是……?
下一次,当更大的风暴来袭时,他们这对曾经生死与共的君臣,是否还能并肩而立?
雨,越下越大了。宫墙内外,一片朦胧。而真正的考验,仿佛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