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旨意是在黄昏时分送达林夙府上的。传旨的内侍面无表情地念完,将那道明黄的绢帛交到林夙手中,便带着随从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不祥。府门被宫廷侍卫从外面把守,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软禁。
林夙捧着那卷绢帛,站在庭院中,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他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一丝意外。从他将那份指向代王的密奏送出去时,他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停职禁足,已是景琰在滔天舆论下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他只是觉得有些冷。深秋的晚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贴在他的袍角。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才发现指尖冰凉。
小卓子红着眼眶,想说什么,却被林夙一个眼神制止了。
“收拾一下东厢房,陛下……可能会来。”林夙的声音平静无波,转身走向书房。他需要一个人待着,消化这被迫的闲适,以及内心深处那难以言说的、混合着失望与一丝解脱的复杂情绪。
果然,入夜后,子时刚过,府邸侧门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小卓子早已候着,悄无声息地引进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斗篷帽子掀开,露出景琰略显疲惫和焦躁的脸。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孤身一人。
林夙在书房门口迎驾,依礼跪下:“罪奴林夙,叩见陛下。”
景琰看着他跪在冰凉地上的单薄身影,心头一刺,上前一步将他扶起:“起来,进去说话。”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景琰脱下斗篷,露出里面常穿的明黄色便服,他环顾了一下这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清冷的书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景琰开口,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你还好吗?”
林夙垂着眼睑,语气恭谨而疏离:“劳陛下挂心,罪奴一切安好。”
这声“罪奴”让景琰的心又沉了沉。他走到书案前,看着上面摊开的一本《资治通鉴》,手指划过冰凉的纸页。
“今日之事,朕是不得已。”景琰转过身,面对着林夙,“弹章如山,舆论汹汹,朕若再不处置,只怕……”
“陛下圣明。”林夙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罪奴行事酷烈,惹来朝野非议,理当受罚。陛下保全之恩,罪奴感激不尽。”
他越是这般“懂事”,景琰心中的那团火就烧得越旺。他宁愿林夙像以前那样,带着些许委屈或不满地向他陈情,而不是现在这样,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那张苍白的面具之下。
“感激?”景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 frtration(挫败感),“林夙,你告诉朕,你到底想做什么?河东之事,纵然豪强有罪,何至于要那般……那般屠戮?永昌伯府,围困搜查也就罢了,为何要闹得鸡犬不宁,授人以柄?还有诏狱里那个管事!就在你东厂大牢里,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毒杀!你让朕怎么信你?你让满朝文武怎么看你?怎么看朕?!”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砸向林夙。这些日子积压的担忧、压力、以及对林夙手段的不认同,在此刻尽数爆发。
林夙终于抬起了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
“陛下问罪奴想做什么?”他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罪奴只是想为陛下扫清障碍,揪出真凶。”
“扫清障碍?用这种血流成河的方式?”景琰逼近一步,目光锐利,“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说朕是‘与阉共天下’的昏君!说你林夙是祸国殃民的大奸宦!”
“那陛下以为该如何?”林夙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循吏安抚?徐徐图之?等到代王殿下联络好所有势力,等到那些豪强将证据销毁殆尽,等到他们在朝堂上、在地方上给陛下编织好一个更大的网吗?”
他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