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人蒙蔽,误伤忠良,请陛下治罪。”
“你是有罪,”景琰淡淡道,“但罪在偏听偏信,急于求成。念在你多年为官清正,此次也是出于公心,朕暂且记下。望你日后查案断事,多几分审慎,少几分冲动。”
“臣……叩谢陛下隆恩。”刘健声音哽咽,退回到队列中,背影竟有些佝偻。
景琰又看向那几个曾联名弹劾林夙“滥杀无辜”的勋贵代表:“至于诸位所说的东厂‘酷烈’、‘滥杀’,朕已命刑部、都察院复核过所有卷宗。东厂所办案件,人证物证俱全,程序合规。所谓‘无辜’,多是罪有应得之徒或其亲属散布的谣言。新政推行,触及某些人利益,他们不敢明着反对,便借攻讦东厂来阻挠国策。这般心思,当真以为朕看不明白吗?”
勋贵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再出声。
“今日,”景琰缓缓起身,衮服上的金龙在殿内烛火映照下仿佛要腾空而起,“朕在此明告天下:林夙,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忠君体国,智勇双全。此次代王谋逆案,若非他早有警觉、提前布置暗桩,若非东厂在其入狱后仍恪尽职守、迅疾破案,朕之安危、朝廷之稳定,皆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传朕旨意:林夙忠心可鉴,功在社稷,即日释放,官复原职,加封太子少保,赏黄金千两,珍珠十斛,蜀锦百匹。东厂理刑百户沈锐,查案有功,擢升为东厂理刑千户,赏银五百两。其余有功人员,由东厂论功行赏。”
“陛下圣明!”高公公率先跪拜。
紧接着,满殿官员,无论心中作何想法,皆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陛下圣明——!”
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旨意传到诏狱时,已是辰时三刻。
王德禄连滚爬爬地跑到甲字一号牢房前,颤抖着手打开铁锁,几乎是扑进去的:“林公公!林公公!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牢房内,林夙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刚刚被程不识强行灌下一碗参汤,此刻正闭目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药味。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陛下……陛下在朝堂上已经为您正名了!”王德禄激动得语无伦次,“代王谋逆,证据确凿!那封污蔑您的密信是代王伪造的!陛下说您忠君体国,功在社稷,下旨即刻释放,官复原职,还加封了太子少保,赏了好多东西!轿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您……您快起身吧!”
林夙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王德禄预想中的欣喜或激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他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牢房外透进来的、冬日稀薄的阳光,眼神有些空茫。
官复原职……太子少保……黄金蜀锦……
这些曾经他或许会在意的东西,此刻听来,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林公公?”王德禄见他不动,有些着急,“您身子弱,奴才扶您起来?程太医也在外面候着,轿子里铺了厚厚的垫子,不会颠着您的。”
林夙终于动了动,目光落回王德禄脸上,声音嘶哑微弱:“有劳……王公公。”
“不敢不敢!”王德禄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林夙扶起。入手之处,瘦骨嶙峋,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王德禄心中一惊,更添了几分小心。
程不识提着药箱进来,见状连忙上前搭了把手。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搀半抬地将林夙带出了牢房。
踏出牢门的那一刻,冬日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阳光和自由的味道。林夙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久未见光的眼睛有些刺痛。他抬起头,望向诏狱外那片被高墙切割出的、四四方方的天空。灰蓝色的天幕上,几缕薄云缓缓飘过。
自由了。
可他心中,却感受不到丝毫轻松或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疲惫和茫然。
狱门外,一顶四人抬的暖轿静静等候。轿身是深紫色,绣着精致的云纹,轿帘厚重,显然是为了挡风保暖。轿旁除了抬轿的太监,还站着小卓子和另外两名东厂的掌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