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抄家、审讯、核账。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不少官员开始上疏,委婉地表示“不宜牵连过广”“当以稳定为上”。但景琰将这些奏疏都留中不发,只在一次小朝会上淡淡道:“清查乃为肃清朝纲,还天下清明。若无作奸犯科,何惧之有?”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公开反对。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借代王案,彻底整顿吏治。而站在皇帝身前,替他挥舞这把屠刀的,正是那个刚从诏狱出来、却愈发狠厉的司礼监掌印——林夙。
这日午后,沈锐又来汇报。
“督主,永昌票号的账本理清了。”他将一份厚厚的汇总放在小几上,“涉及官员共四十七人,其中三品以上九人。走账总额超过三百万两。这是详细名录和金额。”
林夙拿起那份汇总,一页页翻看。他的目光在几个名字上停留许久,最终落在“钱有道”三个字上。
“一百二十万两。”林夙念出那个数字,声音没什么起伏,“钱尚书好大的手笔。”
“账本上记载,这笔钱分十二次存入,最后都流向了江南的几个绸缎庄和盐场。”沈锐道,“属下派人查了,这些产业明面上的主人都是钱尚书的远房亲戚,但实际控制人……”
“是他自己。”林夙接道。
“是。”沈锐点头,“另外,边关将领那边也查到了些东西。秦岳将军麾下的一名参将,半年前通过永昌票号收受了代王五万两白银,用途是‘弥补军饷亏空’。但属下查了兵部和户部的记录,那段时间并无军饷亏空之事。”
林夙放下汇总,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一阵阵的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敲打。
“那名参将,控制了吗?”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已经秘密拘捕了。”沈锐道,“但他嘴很硬,只说是代王主动赠银,他推脱不过才收下,并未替代王办过任何事。”
“五万两,不是小数目。”林夙睁开眼,眸子里寒光一闪,“代王不会白白送钱。继续审,撬开他的嘴。”
“是。”沈锐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道,“督主,还有一事……秦岳将军昨日递了折子,请求回京述职。陛下已经准了,估摸着再过七八日就能到京城。”
林夙沉默了片刻。
秦岳回京,势必会过问他麾下参将的事。以秦岳的性子,绝不会坐视自己的人被东厂“冤枉”。
“知道了。”林夙最终只是淡淡道,“在他回京之前,把该查的都查清楚,该拿的口供都拿到手。”
“属下明白。”沈锐顿了顿,看着林夙苍白憔悴的脸色,忍不住道,“督主,您……您还是歇歇吧。这些事,属下们会办好的。”
林夙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让沈锐心头一颤。
“沈锐,”林夙缓缓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沈锐一愣:“快……快十年了。属下原是东宫侍卫,后来蒙督主提拔,进了东厂。”
“十年。”林夙重复了一遍,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十年时间,足够看清楚很多人,很多事。你也该明白,在这深宫里,有些路,一旦走上去了,就回不了头。”
沈锐心中一紧:“督主……”
“我累了。”林夙打断他,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你下去吧。明日再来。”
沈锐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林夙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下。
内室里重归寂静。
林夙靠坐在床头,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许久没有动弹。
头疼得厉害,胸口也闷得慌。他知道自己该休息了,可一闭上眼睛,那些数字、那些名字、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就会在脑海里翻腾不休。
钱有道的贪墨,边关参将的受贿,代王遍布朝野的党羽,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敌人……
每一条线都要理清,每一个漏洞都要堵上。他要为景琰扫清所有障碍,铺平所有道路。
哪怕这条路,他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