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向海线尽头,声音更低:“理他们作甚。”
未等二人反应,邬灵儿微微侧身,衣摆擦过舱壁的木纹,脚步声在廊道里一寸寸递远。
空气因静止而紧,她未再回头。
脚下的木层传来细微的压响,像有旧力在底舱深处缓缓回弹。
她顺着走廊往前,光从栅格缝隙透出一道狭线,沿她的步势被拉长,直至尽头的舵仓。
舱栅被推开,铁环摩擦出短促的金声。
舵仓的湿气扑面,齿轴震颤贴着耳底低鸣,明轮尚在缓转,链索轻晃。
舵手闻声抬头,却在她一步跨入后本能地收势。
邬灵儿径直走向舵盘,掌心贴上铜面,寒意顺着指骨沁入皮肤。
舵手退开半步,空气中只剩链索的轻颤。
邬灵儿望向罗盘,低声道:“西南三十度,稳向,勿偏。”
两侧副手齐齐应和,声线沉稳:“遵令!西南三十度,稳向不偏!”
齿轮合啮,铁索绷紧,明轮偏转。
浪声随即变调,舷角切开浪线,声息低而厚。舵盘轻震,她的手仍稳在盘上,指节被金属光映出浅白的光泽。
船体缓缓偏向西南,光线沿海线斜落。
远处山崖从海面深处浮起,纹理如刃,静卧在天与水的交界。
船腹随力轻倾,浪线在舷下回卷。
潮势渐转,午光压成铁灰,风势自海里折回,涛声一阵比一阵沉。
邬灵儿望向舷窗外那片灰青的暗湾,声线低而稳:“那边是月牙滩,靠过去。”
楼船缓缓转舵,明轮逐齿收声,舱壁震出低沉回响。前层铁环放索,双锚落入水底,闷声隔木传来,震得脚底发紧。
明轮转速渐缓,齿轴余震未平,风声顺着舷侧回流,像潮水退入暗礁缝。
舵仓的门栅未合,潮气自缝隙灌入。邬灵儿回身取灯,目光掠过甲板方向,随即抬步上行。
底层打捞舱壁的青铜门缓缓旋开,齿轮咬合的沉响混着潮声漫出舱外。
船工抬出数块厚重的长木板,从舱门边缘的卡槽里依次抽出,木板在湿沙上被水气打湿,表面泛出一层黯淡的反光。
他们合力将木板铺陈成路,木槌的闷声与水声交织,直到最后一块板平贴滩涂,缝隙间透着舱内的微光。
邬灵儿、金宝儿、金锦儿随后踏上木板,脚底触到潮气渗出的凉意,板身轻微发出吱呀声。浅滩的水迹被脚步带起,溅成细碎光点,在暗夜中一闪即灭。
锚链随着潮涌,绷紧又放缓,沉声闷响,涟漪顺着木板边缘扩散,又迅速退去。
黎若扶着虞春花在舱门侧站定,婆婆枯瘦的手扶门栏沿缓了缓神,目光落向岸边朦胧的影。
“怎么就这么下船了?那我们呢?”青菀撇开虞春花拽着她的手,走向弦边。
邬灵儿回身,神色沉稳:“你们莫慌,先在船上等候。岸上情形未明,我和金宝儿先去探探路,确认安全再来接你们。”
老船工拎着油灯走上前,火光被风一带,晃出一圈暗黄。
他声音嘶哑:“船主,要不我先下去看看?前面石家村是我外祖家,我认得路。”
邬灵儿伸手拦住,语声冷稳:“等等,我们一起过去,也当探探路。”
舢板滑入潮沟,浪声贴在船腹下收紧,木桨划出的水迹在黑里闪着灰光。
岸边滩沙泛湿,细石在潮水退去时露出一层冷亮。金宝儿率先撑篙,船底轻触滩面。
邬灵儿站起,衣角被潮风卷起半寸,金锦儿提灯随在身后,灯火在水气里颤。
三人踏上湿沙,脚底陷入半寸,退潮的泥气里混着盐和草的味。老船工走在前,灯光映出他背影的弧。
楼船上层,皇甫流云三兄弟立在廊道,透过舷窗望着雾线那头的光影。
